法国的天气很好。

夕颜躺在铺了野餐垫的草地上，半眯着眼看着天上金灿灿的一片，感觉有些昏昏欲睡。

这里和国内的气候太不相同，没有冬日冰冷的潮湿，也不会有整日白蒙蒙的天空。更甚的是，太阳太暖，合着这度假似的氛围，叫人无论如何都能保持快乐悠闲的心态。

刚下飞机的那会儿，夕颜还觉得如梦如幻，什么都很不真实。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有身边的那个人。一切一切都可以让人感到愣怔。

她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就神使鬼差地回答了好。脑子里像是少了根发条，咔地一声定在了那里，等着谁来拨弄一下就跟着走了。回想起来，她只记得那人说话间起伏张合的嘴唇，下意识就给了肯定的回应。

面前的阳光忽地暗了，目光所致是付景淮拿着两杯咖啡蹲下来的身影。夕颜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半阖着眼，悠悠闲闲地晒她的太阳。

见状，付景淮嗤笑了一声，好像也懂了她并不想给自己挪位，就也没在意地直接坐在了草地上。而后还是出声提醒她咖啡在手边，不要碰到。夕颜也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之后就是一片安静。

耳边是风吹过树叶的唰唰声，依稀伴有有几声鸟叫。

这几日两人都是这样相处的，没有刻意在说话，整个气氛却异常和谐。付景淮也明显地感觉到，夕颜对着自己时放松了很多，也会对自己展露更多的真实情绪。

大概是环境使然，毕竟吉 在巴黎的郊区，是个静谧的充满田园气息的小镇。这里没有大城市的车水马龙，少了那份喧嚣似乎更容易让人的心沉静下来。

白日里付景淮会在下午出门，直到傍晚才归来。早晨就像是这样，天气好时，两人会躺在花园里晒太阳。有时候会帮房东阿姨做些花园和厨房的活，日子充满闲暇感又有些充实和忙碌。

夕颜侧身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似乎是被苦到，皱了皱鼻子。她盯着咖啡杯看了两秒，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咖啡明明是苦的，喝下去还是感觉很快乐？”

付景淮下意识想笑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笑容都漫到了嘴边，一下子却也被问得愣住了。他想了几秒，反而问道：“你觉得悲伤的原因是什么？”

夕颜想都没想：“当然是因为有难过的事发生才会感到悲伤。”

“你说得对，”付景淮点了点头，“悲伤的原因是真实可见的，你感到难过，也因此会哭。咖啡也是一样，即使是苦的味道，但是喝下去的甘甜却让人感到开心不是吗。”

像是怕她没有明白，他又补充道：“就像是跟自己的情绪做连接，你喝下咖啡的这一过程让你感到了愉悦，跟咖啡本身的苦味关系不大，是你自身的情绪在发挥作用。”

此时接近正午，太阳光逐渐变得刺眼了。

夕颜像是被晒的有些难受，干脆闭上了眼睛。她思考了良久，问：“这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要理解自己的情绪？”

付景淮点了点头，见她闭着眼并看不见，又开口说是：“能够理解自己当下那一刻的情绪，对你的恢复会有很好的帮助。”

“所以，”她骤然睁开了眼，透过阳光和他对视，“哭也是没有关系的吗？”

这个问句一下子把付景淮的记忆又拉回到了那个晚上，他的脑子里是夕颜颤抖的肩膀，印满指甲痕的手心和那句又委屈又令人感到心酸的“我不是故意想哭”。

他压住了内心的情绪，面上看着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哭是悲伤情绪的一种表现，夕颜，你不能否认这些情绪的存在，即使不喜欢自己哭，也不能无视或是压抑它的表现。”

夕颜似懂非懂，喃喃地：“小时候妈妈总是会拍着我的背叫我别哭，左秋也总是说他讨厌看到我哭。我不想看到他不喜欢的眼神，所以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哭。”

“你现在有别的选择了，”付景淮没有对她说的作评价，反而笑了笑，“你的母亲不在身边，左秋也管不了你了，不是可以自己做主了吗？”

闻声，夕颜有些愣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情不自禁地会陷在回忆里，而且那些过去无端地勾起了很多强烈的情绪，她时常感到茫然又无力。

“是我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夕颜抬起手遮住眼睛，不知道是在挡太阳还是眼底又冒出了些水气，她的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我以为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是矫情，所以总想要振作、要装作自己没有事的样子，甚至还想学左秋的无所畏惧。其实只是，只是我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去改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