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金蝉脱壳

“娘娘，我们到了。”甘霖轻笑着低声对我说。

顺着他的目光，我抬头往前一看，花园尽头的墙边果然有一扇涂着黑漆的小门，有一扇门扉还大开着。甘霖三两步地蹿到门边，刚要伸手把另一扇门扉推开，却被我抓住手腕，一把拉了回来。

甘霖和身后小翠、云儿都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我，我示意甘霖把我放下来，倚墙站好，我向他们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把头贴在墙上，透过细细的门缝，朝外望去。

李丹仁此刻正站在门外，他身边还站了一群手持火把的黑衣人，想来负责放火的就是这帮龟孙子了。

李丹仁的脸上明显带着怒气，他朝门里一指，粗声粗气地向其中一名黑衣人吼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谁让你们来放火的？要不是本太医跑得快，恐怕也要被烧死了。”

黑衣人向他作了一个少安毋躁地手势，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闪动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奇异光芒。“李太医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上头这么做也是为了预防万一。”他说着说着，话锋一转：“敢问太医，阎公公嘱咐之事，太医当真都办妥了？”

“那还用说！”李丹仁白了他一眼：“我亲眼看到，她将下了极乐丹的汤药喝了个一干二净，算算时辰，早就死硬了。”

“那便好 ”为首的黑衣人点了点了，突然抽出背在背上的钢刀，手起刀落！

李丹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削去了脑袋，一具无头的尸体摇摇晃晃地在门外小巷里狂奔了几步，如喷泉般喷涌而出的血柱把周围雪白的墙壁染成了一片暗红。那颗圆滚滚地人头竟然笔直地飞落到门内，骨碌碌地一阵翻滚，竟然停在了我的脚边。

小翠倒抽了一口凉气，很为我争气地，愣是没有叫出来，只不过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倒是那个何云儿颇有些胆色，眼见硕大一颗人头就在自个身前滚来滚去，虽然也吓得脸色煞白，却硬是咬紧了牙关，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大人，咱们这次还真是桥上自杀不跳河撞桥（撞巧）啊，既然郭湘婷已经死了，那咱们还放火吗？”

为首的黑衣人还刀入鞘：“你难道没听说过打蛇不死，反糟蛇咬的典故？只听李丹仁一面之词，作不得准，再说了，咱们已经烧了大半个瑶华宫，也不在乎多烧这一点半点。”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传令下去，大家依照原定计划，埋伏在瑶华宫各个出入门庭之外，万一废后未死，逃了出来，务必将其诛于此地。”

“是！”众黑衣人齐声应答，未几，便听见一阵哗哗啦啦地水响传来，那群黑衣人取出放置在路边的火油，朝墙头一阵喷洒。“呼”一支耀眼的火把划着弧线，被人抛了进来，早已沾满火油的木制小门，与高墙之上的瓦铄之间，立刻冒出一片火光。

此情此景，看得我心神俱乱。体内原就不算雄厚的真气受到了情绪的影响，顿时一阵大乱。我的脸上很快浮起一层黑气，张口吐出一滩浓血。

auzw.com 甘霖满脸担忧地用衣袖替我搽脸：“娘娘，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吉利呢？好像我立刻就要死了似的。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我朝他低身说道：“放心，本宫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眼前的景物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心想，自己要是再不找人医治，可就真的快死了。

可是听方才那群黑衣人的口气，显然并不是普通的刺客、杀手，若真是来自朝中之人，必然认得自己，出口虽然近在咫尺，却不敢就这样出去。目光一移，我看到了还傻立在一旁的何云儿，估计她是让刚才那血腥的一幕给吓傻了，亏我还以为她有胆色呢，结果竟是我看岔了眼。她穿着宫人之中等级最低那一等的宫装，身材跟我差不多，身高也差不多 一个邪恶的念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我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教主有何吩咐？”宫里的人都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任何时候都不会在称呼上出错误。她慢吞吞地朝我挪动着脚步，眼神闪烁，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我突然伸手扣住她的肩头，一丝不忍的神色在我脸上闪过，但也只是闪过而已。“对不起，请不要怪我，本宫答应你，你还在故乡的家人，我定会替你好好照料。”我决绝地吐出这句话，飞快地举掌朝她的额头一拍！

何云儿闷哼了一声，身体犹如没有骨头一般，慢慢地滑落到了地上，眼、耳、口、鼻之中，不断有黄白之物混同血丝一起流了出来，很显然她已经被我的掌力给生生震死，那些黄的，白的，其实就是她的脑浆。

即便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中，第一次直接动手杀人，却还是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特别是在明知自己杀的，是个与阴谋诡计、权利争夺等，都完全捱不上边的无辜者的时候，那种及至的恐惧之中。还夹杂着令人几乎不敢正视的愧疚与哀伤。

身旁的甘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高挑的身材禁不住瑟瑟地打着颤。

我站在她的尸身前，沉默了片刻，随即立刻蹲下身子，脱起了她的衣服，随手将我身上正穿着的衣服换到了她身上，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穿在身上的，原来是一件红色的云锦长袍，衣领和袖口上都镶着黑边，上面用金线绣满了飞凤、祥云。

时间不允许我仔细思考赵祯把带有这些图案的衣物送到我这儿究竟有何用意，我只知道，光靠一件衣服，是不能让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家伙们转移目光的，在这样的烈火之中，无论多好的衣服，多么名贵的材料，都会随着烈焰的肆虐而化为灰烬。

我在身上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件，既能表明我的身份，又不畏惧水火的信物。手心一冷，我拔下了头上的发簪。

这根光滑如镜，通体碧绿的发簪，正是赵祯早年送给我的大理贡品。我最后留恋地看了它一眼，将其插进了何云儿的发间。

“走！”

穿着宫娥的衣服，夺门而出，果然没有引起那些埋伏在外的黑衣人的疑心。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地经过那扇已然快要烧踏的小门，穿出瑶华宫外的小巷，来到了大街上。

时已深冬，汴京城内下起飘飘扬扬的小雪。我踏着冰冷的雪花，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只觉得身体内的能量仿佛已经快要被抽空了，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几滴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孔滴落到我那雪白的衣衫领口和锁骨之上，一滴又一滴，犹如一朵朵忽然盛开的红梅。甘霖背着仍旧昏迷不醒小翠紧跟在我的身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