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随后闻声出来的窦进财很镇定:“嚷什么,孩子回来就好,赶紧进屋弄干净,晚上做几个好吃的,大家坐下来,这才是一家团聚。”
几个姨娘幡然回神,烧水的烧水、煮饭的煮饭,各司其职四散开去。
窦进财冷冷看了杵在门口的女儿女婿一眼,不咸不淡道:“还不进来?”而后率先抬脚就跨进了门槛。
窦阿蔻嘿嘿一笑,连忙跟上。这意味着窦进财已经看穿他俩干啥去了,心里虽有气,但还是原谅了。
既然窦老爷都难得糊涂地装作不知道他们瞒着他去干了些啥,那么小夫妻就更不会蠢到主动提起,三个人心照不宣其乐融融的,坐下来一家亲。
洗澡水烧好了,热气腾腾的一大桶搬到了屋内,小俩口被各自分开各自去洗澡,窦阿蔻把自己浸到水里去,顿时觉得裹在自己身上的那层泥壳咔吧一下裂开了一条缝。
她把自己搓巴搓巴,直把那桶水洗成了黄河水,又换了一桶才洗干净。热乎乎的水把身体煨热,熨帖得十分舒服。
窦阿蔻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还平坦得没有一点凸起,可却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悄地孕育着,这天地间的生命流转生生不息,以一种令人敬畏的方式带给窦阿蔻这一恩赐。
窦阿蔻猛地想起那天晚上她肚子的痛和亵裤上那点点落红,虽说她后来几天没有什么异常,人也精神得很,但她还是坐不住了,一下子从浴桶中站出来,匆匆忙忙套了干净衣裳,松松挽了一个髻,就往外面冲。
没想到她将将迈进花厅,便见到了一屋子的人严阵以待,那架势倒像是三堂会审。她一出现在门口,几个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现出了紧张的神色。
傅九辛一个箭步上前,紧张地扶住她:“阿蔻,你怎么样?”他踟蹰了一下,好像有些犹豫,俯到她耳边轻声问:“还流血吗?”
窦阿蔻脸一红,摇了摇头。
傅九辛显然松了口气,可扶着窦阿蔻的手丝毫不肯放松。
窦阿蔻动容地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显然只是草草洗了一把,发根还带着潮湿的水汽,眼下阴影浓重,一张英俊的脸有些苍白,越发衬得他斜飞入鬓的眉如鸦翅一般。
三姨娘也紧走了几步,把窦阿蔻引到屋里坐着的一个陌生人前,一边絮叨:“阿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说九辛这孩子怎么才洗了那么点儿时间就冲出去请大夫。你放心,九辛请来的是回春堂的圣手,龙凤镇都出了名的。你赶紧让他看。”
这陌生人就是那回春堂的圣手大夫,慈眉善目的胡子一大把,正笑眯眯看着窦阿蔻。他身后跟着一个提了药箱的药童,看到这正主孕妇来了,严肃正经地排开了长龙般架势,明晃晃的银针、陶瓷火罐、艾炙筒艾叶一字儿在窦阿蔻面前排开。
傅九辛愣住了,这是要干嘛?他面色发黑神情严肃,攥住窦阿蔻手腕的手指一下子收拢,牢牢将那一小截细细的骨肉捏在手心。
老大夫瞥了自己毫无眼力见儿的徒弟一眼,伸指要把窦阿蔻的脉,他盯着傅九辛碍事的手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重重咳了两声。
“啊?哦?”傅九辛呆呆地松开了手,他自从得知窦阿蔻有孕,又被窦阿蔻的落红吓了一跳后,那智力就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一路往痴呆的方向轰隆隆地疯狂奔腾。逃命时还没怎么发觉,这会儿那呆傻劲就暴露了。
老大夫照例问了问病灶症状,又凝神把了会儿脉,任凭在座众人的各种眼神能把自己戳出个暴雨梨花针般的满身洞来,他自岿然不动,一张脸端得平平淡淡,什么油盐酱醋都瞧不出。
半晌,他面容一松,乐呵呵地捋了捋胡子:“没事儿,一大一小都好着呢。早些时候流了点儿血,是因为被人撞了一下,又加之神思焦虑气血奔腾所致,得亏小丫头身体底子好,胎算是稳住了,我再开几副安胎药,平素留意着些,没什么事儿的。”
傅九辛绷得笔挺的身体一点点松下来,一脸郑重地听着老大夫叮嘱这叮嘱那,那殷勤恳切的小眼神,差点儿让老大夫扛不住。
窦阿蔻痛苦地扭过头,不忍看这个精明的窦家账房彻底堕落成了一个二傻,可扭过去的脸上,却到底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
入夜了。窦阿蔻被几个姨娘团团围着灌输了一麻袋的孕妇须知,才被放回去和傅九辛重聚。
傅九辛早又彻底重新洗了一回澡,躺在傅九辛身边,鼻端传来他身上沐浴后的淡淡清香和水气,肚子里的孩子安稳地成长着,窗外一脉清凌凌的月光透过窗棂水银一般泄进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窦阿蔻觉得美好的不真实。
窦阿蔻回想过去这短短几天几夜的生死历险,几次以为会命丧黄泉,几次以为路终人尽,可在这个宁静的夜里,她所珍视的所有东西都安好地躺在她的手心,这真是一种幸福。
傅九辛怀揣着一颗二傻的心也很澎湃 尽管他面无表情。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在痛恨自己没办法保护好窦阿蔻母子,可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峰回路转有惊无险,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更为珍惜窦阿蔻。
两人各怀心思,劫后余生的感恩让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更为深沉,那个夜里,两人居然谁都没有困意,耳鬓厮磨肢体交缠,好像怎么也亲不够。这种亲昵单纯的不带着任何一丝情欲,却更显深刻。
窦阿蔻抱着傅九辛的胳膊,想了想,轻声道:“先生,我其实还是挺遗憾的,没有找到楚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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