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万香谷外。
聂荣儿拖着疲惫的身躯往谷里走。她穿着粗布的灰白色衣衫,多处都沾了灰尘,像个农家的少女,脚上踩的鞋子也有些破旧了,走起路来有些踉跄。她还背着个麻布包裹的行囊,腰间别着沉重的铁剑,无一不使她感到疲惫。
她全身上下只有脸和头发仍然是干干净净的,风尘仆仆也遮掩不住她清秀的五官;长长的黑发仔细梳洗过,发辫干净漂亮,发间没有多余的饰物,只有一支格外精致的银簪。
今时不同往日,她独自一人从长安赶到东越,没有人同行没有人照顾,终于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旅途艰辛,舟车劳顿。
她从长安出发,雇马车途径洛阳,再从洛阳的运河走水路南下,而后买了马匹独自赶路。凭借着之前数次远行积累下来的经验和许多好心人的帮助,她走走停停,总算是没出什么大的差错,但一路上实在是艰辛。
算不准路程,夜里宿在野外受冻挨饿都是寻常;还被宵小之辈盯上,仗着在万香学来的武艺勉强才得以脱身;到东越后几次迷路,往返于山林间时被野兽袭击,丢了马匹;步行路过一处小镇时还险些被路边的乞丐偷走了盘缠。
在当世,远游本就不是件易事,她一个不满双十的小姑娘能独自走下来已经是极为少有。
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孩了,她是江湖人,一个想要报仇的江湖人。
终于看到万香谷外巨大的朱红色牌坊,她松了口气。
她忽然有点庆幸当年听武清言的话来了这里,不然现如今她连一个能去的地方都没有,也不会有追寻那个人背影的机会。
天已至黄昏,万香谷外极为冷清,几个守门的问星坊弟子,身着白衣持剑站在道路两边。
聂荣儿忽然在她们旁边看见了极为不和谐的身影,几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
唐门的人?为何会在这里?
她提了提行囊往谷内走,守门的弟子认识她的模样,并未阻拦。走过那几个抱团站着说话的男子身边时她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张隐约有些熟悉的脸。
“聂姑娘!”对方也认出了她,两步迎了过来,显得格外惊讶。
聂荣儿不自觉后退了半步,而后又站了回去。
“您是? ”
“唐晋!我是唐晋,两年前我们在萧家遇见过的!你终于回来了,之前听别人说你在洛阳遇袭中毒的事,我担心坏了。”
唐晋 聂荣儿猛然想起了当年在萧家那次短暂的照面。虽然只隔两三年,她却觉得久远到像是上辈子。
“谢谢关心。你知道我?”凤凰贴的毒早已解了,但是她那时的伤口,肩颈间还一直留着一道浅浅的血痕,像是红色的丝线。
唐晋温和地朝她笑:“当然知道了。武清言为解凤凰贴奇毒,七天内灭赤羽门上下。这事现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虽然做的绝了些,总之聂师妹你没事就好。啊,你回谷么,我送你进去吧。”
六大门同气连枝,他比自己大,喊一句师妹倒是没什么不妥。但他靠近得太快,太过殷勤,让聂荣儿有些不适。
“不必了。唐 唐师兄又为何在此处。”
唐晋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些:“如今的局势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边走边说吧,反正我在谷口守着也是无事。”
聂荣儿也不好太拂对方的面子,淡淡地点头同意了。
夜未深,万香谷的山道上唐晋脚步轻快。
“此前六大门秘密派出精锐去洛阳城寻找秦任君,准备将他一举拿下,却没想到尚未集结就被他察觉了动向,反而受到偷袭,死伤惨重。秦任君此人奸猾,武功还极为了得,三十年前他独来独往就将一方武林搅得天翻地覆,如今他更是不知从哪得了助力,培养了一批悍不畏死的手下。如今情势已经大不同于以往,六大门都在提防着他再次出手。咱们几个门派相隔颇远,为了防止被他各个击破,几个门主商议决定将门下精锐弟子分散到其他门派内,这样他不管攻击哪一处,都会由六大门的精锐联手应对。”
“这样 ”秦任君是武清言的师父,如今秦任君公然和正派人士敌对,是否意味着她也会站在我的对面?
“万香谷的人在洛阳可有损伤?”
“没有,只听说有位前辈受了些轻伤。”
“谢谢你。”
“师妹何必言谢。”唐晋笑了笑,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进来许多人都在传你和思安商号那个武清言的关系,我也有些好奇 并无冒犯之意,师妹能否告知?”
聂荣儿心头一涩,她脚步顿了顿,低下头:“我和她,没有关系。”
“什么?”
“没有关系。以前是朋友,现在不是了。”
“这样么。”唐晋先是有些困惑,而后反而感到欣喜。“师妹,我来帮你拿行李吧,看着挺重的。”
“不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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