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儿,今日身子有没有好些?”
“嗯,好些了。”
过去近一月,聂荣儿的病仍然没好。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可以下床走走,但冬日天寒,出不了屋子。坏的时候便是发热咳嗽,整日整日地咳,咳到满身大汗,呼吸都乏力。
萧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女儿再出些意外。
聂荣儿也知道母亲担心。依照医书所说,久病不愈,易成宿疾,有损年华。她也想早些好起来,但医者难自医。
萧晴腿脚不便,生活起居需要人服侍,聂荣儿又卧病在床,需要人照料。
武后一如既往地大方,从宫里差了两个宫女专门服侍,都是容姿上佳,细心温柔的姑娘。
萧晴坐在床边看着女儿,旁边服侍的宫女拿着白色的软巾细细地为聂荣儿擦着脸上的汗珠。
“哎。若是有个夫家,荣儿的日子会好过些。”
一日日的,聂母没什么别的说的,总是惦记着这件事。聂荣儿确实也到了这个年纪,在寻常人家,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有一两个孩子都是寻常了。
聂荣儿咳嗽了一阵,转头望向床边的母亲,虚弱笑了笑:“阿娘为什么这么说?嫁为人妇以后,三纲五常,六礼七出,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假如像现今我这模样,身子不好,卧病不能侍奉丈夫和老人,不会被苛责?”
“你如今是能说会道了,我说一句你要说好多句。”萧晴叹了口气,丈夫的离世和萧家的覆灭消磨了她的志气,她曾经也是个不凡的女人,能为了爱情抛弃金玉堆出来的奢侈生活,可现今的她,只想让女儿过得好一点,安稳一点。
“为娘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是荣儿,有个人挂念着,照顾着,总是不同的。”
是啊,不同的,我知道。我曾经也是有人挂念着照顾着的。
聂荣儿望着早已看腻了的屋顶和横梁,忍不住回忆起之前,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而已。
那个人,确实是很关心我的。初见时,仅仅只是怕我深夜梦魇便不眠不休地守在我身边,后来更是处处爱护,生怕任何人伤我分毫。在我身边时,一不小心就会不安,一不小心就会嫉妒。
可到底为什么,那样好的她 变成了那副模样。
“可是阿娘该如何,女儿不是不想听话,但确实放不下母亲。”
“你不用老是惦记我。我只希望你早些添一双儿女,时时让我见见,便可以宽心。”
儿女
听着这两个字,聂荣儿小声叹了口气。
之前姐姐总把自己当小孩子。如今母亲竟然催她生孩子。
“养育儿女不易,只有到那时你才能体会父母的苦心 ”
“阿娘,我幼时怎么样,是不是很乖?”实在是听不下去,聂荣儿委婉地打断了她。
萧晴愣了下,忽然望着聂荣儿笑。她许久没有笑的那样开心了,紧锁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你?乖?”越想越觉着有趣,她笑的眯起了眼睛。“就没见过像你那样不乖的女孩子。”
聂荣儿不解:“我记得我从小就很听话的,从来没受过责罚。”
萧晴叹了口气,微笑着缓缓说道:“那是你三四岁之后的事啦。在那之前的你,又犟又倔,有一点不顺心就哭闹一天。有次你非要喝你爹杯子里滚烫的茶水,我们不给,你硬是闹了两个时辰,哭到茶都凉透了。你爹放下医馆里的活回来哄你,哄了老半天,口干舌燥的,好不容易消停了,喝了口杯子里的茶。结果你瞧见后又哭了两个时辰 那时的你还不太会走路,天天就是哭,生闷气,不爱吃东西,弄乱你爹爹的药箱,整日整日的不消停。”
聂荣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从没想过自己幼时会是那种性子,好像和现今的自己大为不同。
“阿娘 ”
“不过大了些就好了。你学道理学得快,一讲就通,四五岁就很乖顺了,不怎么需要我们操心 不过我知道你的性子,骨子里还是倔,认定了一个人、一件事,轻易不会改变,像我。”
说起这话时,萧晴微微笑着,精神了许多,像曾经的她一样。
聂荣儿知道原因。当年阿娘为了嫁给爹爹,不惜和劝阻她的萧家血亲断绝关系,只身离开萧家。萧家是天下闻名的世家,为了一介平民离开家族,给萧家蒙羞,其离经叛道的程度,可能不亚于聂荣儿喜欢上了同为女子的武清言。
萧晴对那段往事很骄傲。曾经,聂荣儿也对自己喜欢武清言这件事很骄傲,对所有人的不解和质疑都不以为然。
可能父母和孩子之间就是这样,越来越相似是难逃的宿命。
萧晴忽而又叹了口气,这次格外的长。
“所以,荣儿不想成家。对将来有什么打算么?”
聂荣儿回望母亲:“我想留在长安照顾母亲,如果可以的话 我还想回万香谷学武,为阿爹报仇。”
她想搞清楚真相,将来报仇也好,报恩也罢,离不了一身武艺。何况她还有朱煜前辈的恩情没有还。
“好,好。荣儿长大了。”
“阿娘 ”
“终究老的还是犟不过小的。我知道你心意已决,不如过了年关就回你那个万香谷吧。也不用操心我的事。”
“可是阿娘如今这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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