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舟望着眼前的女子,半皱着眉头。
她身前躺着的人是短短半年就从默默无闻到只手遮天的思安商号的二把手,那个武清言的好友,十几岁就成名,艳绝江南的花魁,柳休休。
来之前,沈青舟对她有过许多猜测,或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勾勾手指就能叫许多男人失了心智,甘愿丢家弃室,前仆后继地做她的狗;或是肮脏的风尘中人,披着勾人的皮囊,为了利益一切都可以不要,只在权势利益前顺从的狐狸;又或者是心肠狠辣的江湖人,漂亮、毒辣、心机深沉、手段也了得。
总之不会是眼前这个模样。
柳休休侧躺在床榻上,塌上挂着粉色的纱帘。她安然睡着,神色平静,呼吸近乎无声。手放在枕边,露出青葱般的手指和手腕上宛如琼脂的肌肤。厚厚的被服底下她纤瘦的身型几乎瞧不见影子,白布制的里衣露出衣领,没遮住纤细优美的脖颈。
柳休休没施妆容,细眉也是极淡。不带任何妆粉的她的五官清冷端正,没有多勾人,但也是极美,透过纱帘去看依然让人觉得眼前明亮。
这小小的房里只留了一盏蜡烛,也已经是残烛。暗淡的烛火在她的睫羽上凝着几点光,微弱地亮着,像是干净透彻的泪珠,随时就会滑落。
她是花魁,花中魁首,艳压群芳。可是此时此刻她不像是花,不像是会魅惑人心的祸水,反倒像是云,干干净净,轻飘飘的。这样的美不在乎别人喜爱与否,你看或不看,她就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或者安安静静地消失。
沈青舟是见惯了美人的,万香谷多的就是繁花。可她却忍不住惊讶于这个人的美。她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站在房间黑暗的角落里,只那么安静地看着,就觉着拘束,觉着不自在,觉着背后发痒,心跳地飞快。
她原以为自己是深夜里窥探机密而来,隐匿身型,万般小心才艰难地躲过了侍卫和暗哨,潜入这楚香楼最高层的闺阁。可如今见到睡着的柳休休,她却更加蹑手蹑脚,仿佛窥到了不应得见的东西。
“谁在那 ?”柳休休突然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倦和微妙的妩媚。烛火中,她的眸子大而黑,目光微亮,软软地映着暖光。
柳休休一睁开眼,沈青舟下意识就想逃走。可对上那没有锋芒的眼神,她的胆子猛然大了起来,立在原地没有动,眯着眼盯着柳休休眼里的光。
柳休休没有惊惧,她只是侧躺着,好奇的望着角落里那个身型轮廓都模糊的人。
沈青舟这两年个子高了许多,此时站在房间的角落,看着像个身型瘦高的男子。
“你是来杀我的?”她彻底醒了,声音里的柔媚在带着暖香的风里逐渐舒展。
沈青舟默默摇头,还站在原地。
柳休休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声音小了些,带着慵懒和从容:“那便没事了。何必像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一样藏在角落里?过来坐。”
沈青舟犹豫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你不怕我?”
“既然不是来杀我,为何要怕?”
沈青舟皱了下眉头,在遮面遮发的夜行衣下不怎么明显:“不杀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你不怕?”
柳休休笑了笑,眼里是带着揶揄的刻薄笑意:“你若是包藏祸心,怎么会像是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般躲在那不敢轻易近我一步。”
我没有。沈青舟在心里反驳她,猛地向前踏了一步。
“你若是包藏色心,更是早已经如蠢狗见着吃食一般不管不顾了。”柳休休见多了那样的场景,见多了那样的男人。
“我是女子。”沈青舟反驳她。
“女子又如何?”
“女子对女子,如何生出轻薄之意,如何行得那事。”
柳休休愣了一下,看着那个在黯淡烛火中显得有些矮小的纤细身影,忽而笑了,这次没有一点刻薄,不是那种不屑的笑,只是很普通,很不矜持的笑弯了眼角。像邻家的阿姊,摸着你的头笑你被蜜蜂蛰肿了面颊。
她忽而被自己的笑呛到了,用被服遮住了自己的嘴用力地咳嗽着,眉眼间还是笑意。
沈青舟初时不懂,而后越听越觉着头皮发痒,觉着自己好像被冒犯,却不解其中深意。遮面的黑布下,她红了脸颊。
“为何发笑?”
“咳咳 无事,只是觉着你有趣。”
“何处有趣?”
“没有的,没有哪里有趣。”
柳休休忽而又矢口否认,眼里含着如水的笑意,摇了摇头。她的鬓发散乱了些,一缕发丝触到了她扬着好看弧度的嘴角。
反复无常的怪人。沈青舟又皱了眉,这次皱地更深,连柳休休都能看出来了。
“你要走了?”
沈青舟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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