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津亭心头喜极,千言万语仅化作一缕微笑,指着“留云在轩”四字,悄声询问,“你是怕我像流云一片转瞬无踪么?”
宇文川远有些不易察觉的羞赫,“呵呵”一笑,“我已经将你留住了,不是么?所以我不担心你会像一片流云飞逝无痕迹,乔,我们彼此都不需要担心了,从流云山庄相识至今,走过几度惊风暗雨,你在我心中,已是如泰山一般,就算是沧海桑田,也难以撼动其万分之一,明白么?”
乔津亭望着“留云在轩”出神,许久,方才细语呢喃,“是的,不需要再担心了,我很傻,是么?”
贴在乔津亭的耳际,一声轻笑随风流逝,但又忒分明,“真的是很傻,不过,我倒挺喜欢!”
一记粉拳捶来,带着娇嗔,却又万分的不舍。
宇文川远“哈哈”一笑,抚着乔津亭满头秀发,“进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的,此情此景,就如流云山庄的草木摇情,花落有声,乔津亭怎能不喜欢?一路行来,亭台楼阁隐在苍绿凤尾霜染丹枫之中,“烟雨阁”、“落日轩”、“明湖”无一不从流云山庄的建筑中脱胎而来,但又在似与不似之间,让乔津亭备感亲切却又不乏新鲜。
挽着乔津亭的手,宇文川远缓步走在流水潺潺的小桥之上,前方,是宫人提着纱笼,行走在蜿蜒幽径之中,灯火隐约,犹若天上的星星,乍明乍暗。
乔津亭仔细查看树木花草,尽管是在昏暗的夜色中,似乎还可以辨析“留云在轩”是新近修成。“这宅子,是特意为我修建的么?”
“是,也不是,”宇文川远凝视着天际朗星,“这座庄园原本是母后生前所修建,在我幼年之时,常与母后在此憩息、玩乐,后来母后西游,我就没有再来了,自上次你离京而去,我命人按照流云山庄的格局重新修葺一番,就成了现在的模样。乔,你和母后,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希望,在这里,可以和你、和母后一起,无论是过去,或是现在,还是将来。”
握紧了宇文川远的手,细看他眼角隐有亮光,轻声宽慰,“我会和你一起,与你母后一起,陪伴你,一辈子!”
凝眸一笑,取过随从手上的披风,为乔津亭挡住夜晚的寒凉,“大婚的日子已经选好了,就在一个月之后,大婚那一天,将你抬进 端阳门 ,过太华殿,宝华殿,直至凤鸣殿,洞房,就设在历代皇后下榻的凤鸣殿,你看可好?”
乔津亭低眸浅笑,“我可以将于叔接过来么?我和于叔,就像亲生父女一般!”
“你就算不说我也一样会做到的,到时,流云山庄的人都会到来,他们一起送你出阁,高高兴兴的!”
细心细致如此,实是不枉了相知相惜相爱一场,乔津亭情不自禁地停住了步伐,定定凝视着宇文川远,无语微笑。脉脉情丝,尽在相视一笑之间。
相谐来到“留云在轩”最幽静的处所 “流云飞度”,“今后你我若是得了浮生半日闲,便可下榻于此,坐看西山日出月落,你看可好?”宇文川远亲手推开房门,一室馨香扑面而来,“看看,可否喜欢?”
淡红纱窗拢住了一室温暖,壁上宫灯流溢着盈盈暖光,乔津亭含笑环顾一室,见粉红罗帷轻飞,袅袅如烟雾;檀木案台上,青铜雀鸟微张小嘴,吐出暗香缕缕沁人心脾;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绣枕鸳鸯戏水,大红绣被龙凤呈祥,在深秋的夜晚中,一派喜气,一片温热,顿上心头。
“你若是不喜欢,我让人重新布置,好么?”这般布置,分明是为日后大婚所布置。
羞意上心头,乔津亭坐在床榻之旁,手抚着柔软丝被,“不,我喜欢!”
宇文川远突然神秘一笑,挥手让侍女内侍退出了室外,低身摸索了一会,突然,一声轻响,床后的轻纱慢慢卷起,一道缓缓打开的门出现在乔津亭的面前,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间密室。
密室之内有幽灯数盏。
宇文川远拉着乔津亭的手缓步入内,沿着长长的石阶,直往密室深处走去。
密室之道蜿蜒曲折,机关密布,宇文川远仔细地给乔津亭讲解着,一直走到密室的尽头居然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密室的出口是一个隐蔽的山洞,掩映在草木葱茏之中,非是有心人根本难以察觉。出了山洞,眼前居然是天高云远的原野,只见明星和弦月在空,映照着平川衰草,乔木参天。
“这又是什么地方?”今夜所见,让乔津亭又喜又惊,不明白宇文川远在故弄什么玄虚。
来到一片枣林深处,宇文川远拉着乔津亭的手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方才密道是母后生前所建,母后来自萧氏一族,与萧行洛是近亲,母后为人,心机深沉,心思缜密,为了万一起见,就在父皇沉溺在对你母亲的思念中不理政事之际,瞒着父皇偷偷修建了密道,就连亲近如萧家也未得知。”
乔津亭听宇文川远提及自己的母亲,一阵沉默,情之一字,纠缠交错,对错是非如麻般凌乱,如今,母亲当年避而远之的皇宫,自己竟然不久就要入主宫阙,成为大魏朝的皇后,如果母亲得知,不知是喜是怒。
先皇后与先皇夫妻一场,以怨愤、猜忌、隐瞒而收场,夫妻之情淡薄如斯,情何以堪?
“乔,你可知道,我因何带你到此?”空林寂寂,偶尔有几声残鸦啼叫,倍增一分阴寂。
一阵冷风吹来,扫落枣林数片残余的落叶,落在乔津亭的披风之上,苍凉惶惑。
望着宇文川远,眼眸有明了的光芒闪烁,微笑着,“你是担心将来有不测之事,故将密道之事提前告之于我?”
赞许一笑,宇文川远抚着乔津亭的脸颊,大手所到之处,是一片怜惜、爱抚与温热,“我身为帝王,天下固然为我所有,但觊觎皇位者,也是多不胜数,古来帝王,恐怕多是枕戈而眠,夙夜忧心。我,宇文川远,自然也是一样的。乔,身为皇后,富贵荣华金银珠宝,尊崇名誉,无一不缺,但在你眼中无疑是一堆粪土,所以,和我一起,你能得到的,不过是与我一起忧心大魏朝的国运、民生的艰辛和自身祸福,除此,再无其他!”
乔津亭取下宇文川远身上的一片枯叶,怜惜地将柔软的双手握住宇文川远的,并不言语,此生,能与他共赴时艰,这已然足够。
两相凝望,笑生双靥,乔津亭慢慢偎进宇文川远的怀中,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其实,我所得到的,何止你所说的一件?”
“什么?”宇文川远伸手搂住乔津亭纤细的腰身,一手探入石块底部,一拧一块小石。
“我所能得到的,是世上最珍贵的 ”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惊叫,乔津亭在宇文川远的搂抱之下跌进一个深坑之中。
宇文川远得意地“哈哈”大笑,“看看,这又是什么?”
这又是一条密道!乔津亭好奇心大盛,正欲深入,宇文川远一把拉住了她,“不用去了,密道的终点是北郊驻军的中军帐。”
北郊驻军有五万之众,向来为宇文川远所重视,它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是大魏朝军队的精锐,但驻军的主帅却一直是萧家之人。如今,宇文川远与萧家关系日僵,迟早有一天,宇文川远与萧行洛定然势同水火,你死我活,而这条密道,直通北郊驻军的中军帐,分明是一旦事变,宇文川远可以命人通过这条密道,直入中军帐中,斩杀主帅,控制驻军!
乔津亭会心一笑,“你当真是思虑周全!”
“当然,”宇文川远傲然一笑,“我若是看一步走一步,早就不是今日的宇文川远了,唯有事事未雨绸缪,方能高枕无忧,你说呢?”
帝王之尊,固然是万民敬仰,无上尊崇,但这般殚精竭虑,瞻前顾后的,确非常人所能忍受,宇文川远,以弱冠之年登上太子尊位,去岁荣登大宝,光鲜荣耀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个彻夜未眠?
“帝王之路,艰辛如此,真的是难为了你!”一声叹息,百味丛生,“今后,我定会与你一起,披荆斩棘!”
宇文川远细细体味这轻声叙来的誓言,这虽不是动人心魄的蜜语甜言,但却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坚定的承诺,一声叹息溢出,“乔,怕是我要累你一生,一生艰辛,这皇后之路,也是一样的布满荆棘!”
回到“留云在轩”,天边弦月已然西斜。
五更天的时候,宇文川远离开了在轩,却将乔津亭留了下来。第二日,白蘋、绿芷、泠弦和流云十三骑也来到了“留云在轩”,陪伴着乔津亭在朝晖夕阴中静看花开花落。
宇文川远经常是日落时分飞骑而来,清晨离去,偶尔陪着乔津亭闲看飞霞流彩,也甚是惬意。
乔津亭深知宇文川远将她留在在轩的深意,无非是生怕她久居宫禁生了厌烦的心绪,内心甚是欢喜。
宫中女官频频往来于在轩与宫禁之间,将大婚与册封的礼仪一一对乔津亭演示,随着大婚日期一天一天逼近,宇文川远似乎越发的忙碌,来得也少了。
大婚前的两天,于南浦带着山庄的一干人众来到了“留云在轩”,乔津亭大喜,但也深深遗憾,在无意中经常独自一人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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