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破地召雷1
"这目光,当真叫人熟悉得很呢!?"张子祀悠悠的想,他自然不会忘记二十年前,自己也曾经用这样一种既怅惘又欢欣的目光注视过一个人,也许她不算得是人罢,那种勾动内心深处的最温柔的酸痛怅惘此刻还留在他的心底,至今不曾退减过一丝一毫。只是,再一次看见这样的目光,居然是在爱子的眼中,他微微的笑了,一时间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河边的少年们还在缓缓的行着,笑着,桃花盛开着,花瓣飘舞着坠下,有如在幻梦之中,可是这个时候,却是不必感叹惜花伤春的罢?他们不会惋惜桃花零落委与泥土,更不会在意花瓣随流水而去!那个莽撞的少年道士,更不时的用手中的吴钩剑拨动树枝,他的手腕每抖动一次,桃花便如雨般的****,可是他显然认为这是一个有趣的事物,甚至毫不掩饰他脸上的大笑。
这样内心的愉悦,张子祀几乎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得出来,这种近乎孩子气的天真,固然有些粗暴,但更多的是天真与可爱,张子祀不禁微微的笑了,儿子需要的,也许正是这样的朋友吧?
"你要这么样纵着璞儿胡闹么?"绛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绛玉站在了他的身后,这自然是借助法术的移动,微笑已经从他的唇边逝去,但他还是恭敬的唤道:"玉娘!"
绛玉的目光只是在水镜之上一掠而过,"已经十五天了,璞儿放着大事不做,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而他的父亲就这样看着不理!"
"玉娘要我如何理呢?"张子祀静静的问,回转身子,随着他目光的离开,那水井中用意念造出的水镜在瞬间消失了。
"你是璞儿的父亲!"绛玉的目光移到了桌边的烈酒上,可是她并没有说出责备的话,只是责备从她的目光之中流露出来。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张子祀的语声中似乎有了些凄酸,这是他在玉娘面前不必掩饰的,"如果不是为着璞儿,我还会留在这里么?"
绛玉叹了一口气,指着已经不存在的水镜,道:"****的姻缘,是不可能更改的,子祀,我以为你是最明白这事的,你为什么还要看着璞儿同你走同样的路呢?"
"同样的路?"张子祀淡淡的笑了,"不是同样的路,玉娘,他还没有象他的父亲那样不肖--喜欢上妖,而且父既不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儿子呢?"
绛玉的声音严厉起来:"既然他要承袭的是天师之职,便得事事遵循规矩,不能逾越!"
"请放心,哪怕依然是脆弱的人身,我还是有漫长的生命,足以等待着他自己认识他的使命。"
"你的父亲 "
"是的,我知道!"张子祀静静的道:"所以我最终没有背弃自己的责任,我还是做了第四十二代天师!"
"你明明知道你的父亲,他是为什么而死的?"
"知道?"张子祀的声音非常冷淡,"我曾经以为我知道,可是现在我想我并不懂得,道与妖的对立,被囚禁的麒麟兽,世事的变化这样快,我越来越怀疑我所知道的,就象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的父亲已经飞升为仙一样!"
提到那个可怕的话题,绛玉的语声不禁一滞,但随即她的怒火又找了新的发泄之处,"不论你心中怎么想,你毕竟已经是四十二任的天师,可是水镜--你竟然修练这样妖术!千里之外你依然可以用水镜追踪,可见你的妖术已经修练到了何等的境地!"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张子祀淡淡道:"以血肉为媒,要看到璞儿眼下做什么并不须要多高的境界!"
绛玉震惊道:"以血肉为媒,你竟然已经修练了夺心妖术?"
张子祀冷冷的道:"其实道教秘传中也有这样法术,只不过叫做天视术,而妖修练的便叫做夺心术,真是术同人非,便叫法各异!"
绛玉怒道:"读心术以道经为本,妖术以血肉为媒,如何可以相提并论?"
张子祀的脸上突然浮起了嘲讽的微笑,他淡淡的说道:"玉娘何必如此动怒?玉娘竟然懂得这其中分别,所知当真是渊博得很!"
看着侄儿敏锐嘲讽的目光,似乎被窥破了什么隐秘一般,绛玉不禁退了一步,依然艳如少女般的脸颊顿时涨红了,与侄儿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她不得不低下头,冷冷的说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吧,可是璞儿还是孩子,我却不能任着他这样胡闹,我会命孤云随着,凡是该守的规矩还是须得守紧!"话音方落,她伸手一抚墙壁,曼妙的身形融入了墙壁,在瞬间消失了。
看着姑母以遁门之术离开,张子祀心里说不出是悲哀还是嘲讽,他凝视着桌上的烈酒,一时间思绪如潮,竟不觉痴住。
眼前碧空如洗,桃花正艳,绿柳顺栽,似乎接天而去,****似乎无边无际,可是张璞内心深处的烦忧似乎也同****一般无边无际。
由于这些峨嵋山的女尼们不少人修为平平,不能驾御法宝,最多就只能够以竹马做法赶路,十六人中,倒还以虞兰成年纪最小,修为最高,是以一路行程甚慢,原只须一日之功,却花了足足十五日方始赶到离昆仑山最近的大城连山城,十五日足以发生太多的事,所以张璞不可能不感到焦虑,可是路上这群女尼们连续又遭遇了三次袭击,使得他不可能撇下这群自保无力的少女,若只如此那也罢了,可更加让他心烦意乱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那在月光下挥动匕首的曼妙身影,那身雪白的缁衣,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那秋水般的眼眸,花瓣般娇嫩的脸颊上的浅浅梨涡,似乎总是不请自到,缠绕撩拨着他的心绪。使得他不得安宁。
他必然用最大的克制才能控制自己的思绪,这虽然叫人苦恼却也叫人甜蜜的思绪,他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这样惶惑过,究竟该如何才好呢!虞竹成的大笑声让他不禁抬起头来,他正大步而行,一边用手中的吴钩剑拨动树枝,花落如雨。他的妹妹紧跟在他身后,正在对哥哥做低声的埋怨,张璞不禁微微的笑了,这般豪迈得近似乎莽撞哥哥怎么会有这般娇羞腼腆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