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待林澡雪回沧州后,他便要带着逍遥宫的众弟子重入江湖,去找辛阳春清理门户。但现在,他和林澡雪在一起却不想谈这样的话题,而是垂钓于柳荫下,忘情于山水之间。
“朝日敛红烟,垂钓向绿川。人疑天上坐,鱼似镜中悬。”逍遥子吟罢了这首诗,笑着对林澡雪说:“澡雪,你没想到我一个喜欢作逍遥游的人,也会四年来龟缩在这山谷里,半步不出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是多半在这湖边垂钓光阴了,春钓勤;夏钓夜;立秋钓早晚,倒也其乐融融。”
林澡雪笑问:“那冬天呢,冬天你就歇着了?”逍遥子道:“也不是,虽然有故谚说: 冬至不停钓,等于瞎胡闹 ,但有时候兴致上来了,也会来独钓寒江雪,不过是想体会一下柳宗元诗句里那份超脱的苍凉感。”
林澡雪轻叹了声,道:“师哥,《逍遥游》里不是有这么句话吗? 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 我知道,这几年你虽然绝迹于湖海之间,但精神还是在遨游苍穹的。”逍遥子转头看着她,问道:“是吗?你真是这样想的?那你自己呢?”
林澡雪低下头,拈着裙角,话声弱了下去:“人在天涯,花已非花,红颜虽然还没有凋零,心事却老了”逍遥子接口道:“只愿携子之手,相忘于江湖。”两人说到这儿,便久久地沉默,就像那水面上的浮标,动也不动一下。
后来,还是逍遥子打破了这沉默气氛,道:“没退隐这逍遥谷前,曾经在少林寺向两位僧人问禅,澡雪,你猜我会问他们什么?”林澡雪眨着眼睛想了想,摇摇头道:“我想不出来,师哥你这等人物,还有什么事能被难为的?”
逍遥子轻轻吐出了两个字:“问情!”,林澡雪听了微怔,逍遥子笑道:“也真是难为那两位僧家了,不过,他们的修行确实高深,那个蕃僧曾吟过几句偈语,如今我还常挂在嘴边。”看了林澡雪一眼,“说来你听听?”林澡雪道:
“好啊!”
逍遥子抬头看天,天上白云浮游,道:“他的偈语是借云说情的。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当是第一流人物。”林澡雪喃喃地道:“第一流的人物,唉,说是可以这样说,做起来却难。”逍遥子又笑了下,笑容里满是苦涩,道:“就是为了做个第一流的人物,我便在这静庐里一呆就是四年。”
便在这时,半天也没有动静的浮标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显然是有大鱼上钩了,林澡雪叫了起来,指着水面说:
“师哥,快拉竿,有鱼上钩了!”逍遥子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说;”让它自生自灭吧!”
林澡雪听了一愣,慢慢把手放下了。过了会儿,浮标不再抖动了,水面又回复了平静,逍遥子这才把钓竿掣起来,钩子上空空如也,别说是鱼了,连饵也不见了。林澡雪低声道:“师哥,你原来就是这样垂钓的。”
逍遥子把一块荤饵重新挂好了,又把钓竿放回原处,这才说:“这四年中,我从来没钓上一条鱼来。”摇头一笑,“不是要做一个第一流的人物么?”林澡雪听了这句话,慢慢咀嚼,竟是痴了。
逍遥子已经笑着站起身,道:“都在这湖边坐大半天了,来,陪你四下走一走,我这静庐啊,还真有几分好景致可看呢!”把手伸出去,林澡雪迟疑了下,才将手放进他的手掌里,逍遥子轻轻一拉,便把她拉起了身。她感受到师哥掌心的温热,一时间,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湖畔往前走,逍遥子指着远处那道从半山腰悬下来的瀑布,道:“你看那道飞瀑,薄得跟烟儿似的,我便叫它小飞烟了。它下边是个深潭,四边长着不少梅树,冬天开了花后,冷香四溢,就叫它沁芳潭了。”
林澡雪道:“潭边上要是还有间小亭子就好了,坐在里边看飞烟瀑落,闻梅花送香,那才叫美呢!”逍遥子道:“你说的没错,明儿个我就叫李天工给修上一个去,你看,叫梅烟亭可好?”林澡雪欣喜地点头:“是啦,便叫这名儿了!”
他们转过一堵断崖,就看见一条土堤向里伸到湖心去,两边都是清一色凝碧的垂柳,随风飘举着柔长的丝绦,那飘渺的翠色便像一抹青烟氤氲,愈远愈淡,跟湖水的色泽溶为了一处;再看右边,却是一片桃林,暮春三月,花早已开得败了,地下绿草丰缛,映衬得这枝上的飞花如红雨般散落,颇能撩拨人的情思。
逍遥子道:“怎么样,这可是我这里最美的景致了。”林澡雪道:“我觉得没有大理好。”逍遥子觉得有些意外,问:
“是吗?”
林澡雪道:“大理有很美的石峰林,这里没有;大理有缤纷奇妙的钟乳石洞,这里也没有;大理的杜鹃和茶花开的时候,满山映红,十里皆香,这里哪能比得上?大理的那些景啊物啊,我已经好多年没看到了!”她说着说着,眼睛放着光,几多向往。逍遥子叹了声,道:“澡雪,都是以前的事了,再也回不去了。”
林澡雪却依旧说下去,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大理的波罗村里边,还有最好看的蝴蝶泉呢,那棵生在泉水上游的大树,到这个时节,就会开出跟蝴蝶一样的花来,触须翅膀也像真的一样,又有好多真的蝴蝶飞去,连着须勾着腿,从树顶上倒悬下来,缤纷绚丽,五彩斑斓,好看得不得了!这里有吗?没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