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那天，老太太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一脸的依依不舍，说是很欢喜这段时间两人的陪伴。

付景淮笑着说他们还会在巴黎停留几天，不如跟着他们一道去玩。这话听得老太太直笑，她摆了摆手，却也只说要他们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又再寒暄了几句，才算是告别。

开往巴黎的火车要大约四十分钟。因是午时，太阳明晃晃的让人有些困倦，夕颜一坐上车就干脆闭了眼。

付景淮侧头瞧了她一眼，手上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书准备开始翻看。他脸上的表情未变，眼睛虽然是盯着书页，余光却总是能注意到她。

大概是车厢内有些吵杂，夕颜动了动，不像是睡着了的模样，她的鼻子也皱了皱，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不好的味道。

见她似乎在闭目养神，付景淮提醒她：“午饭后吃过药了吗？”

随着她的状态逐渐变好，付景淮也觉得她接受了治疗框架，就渐渐开始执行药物的辅助治疗。

不像是上次他提起集体治疗的偏激反应，夕颜很平静地就同意了。在用药之后，的确也增加了她的情感性倾向和减缓了极端性的情绪。在和人相处、对话时，接受性更高，也能更好的控制冲动。

当时他想了很久，甚至在和夕颜商量这件事时也小心地斟酌说辞，怕她以为自己是治疗无望才加入药物。在仔细评估了移情状态后，他确认了夕颜的反应是将药物当成一个礼物，是对自己治疗表现良好的嘉奖。

是以也并未像常规治疗那样新加入一个药物师的角色。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夕颜会对陌生人表现出防御性的一面，进而对接下来的治疗产生抵触和抗拒。

好在药物治疗并没有拉开和她的距离，付景淮在治疗中的双重角色反而更促进了彼此的沟通。

边缘性人格障碍患者很倾向和治疗师报告自己的症状，像是想由此引起对方的特别反应。夕颜也不例外的会跟他讨论自己吃药后的不同反应和药物的使用。特别是这段时间的环境不同，没有在诊室的晤谈时间限制，他们的交流似乎就变得更容易和自然了些。

夕颜被他提醒，才想起吃过饭就匆匆地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确实把吃药这事忘去了脑后。她在包里翻了一阵，左右都没寻到药盒，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了房间。

她转过头，茫然地看着付景淮：“师兄那里还有吗，我的药盒好像忘在了老太太家。”

那时锦舒反复地说了怕夕颜服药过量，付景淮也思虑到大剂量会给夕颜造成不好的暗示，比如她会以为这是作为治疗师的他对自己的拒绝和忽视，也有可能把这当做是治疗师在鼓励自己大量服用。于是他把药方的剂量定为每隔三天给她一次，足以保证她的服药安全。

付景淮有些无奈，他没见过哪个病人对自己这么随意，会忘记吃药，还会把药盒也弄丢。但是又不好出言责备。他站起来打开了行李箱，边找边说，语气随意轻松：“怎么丢三落四的，这几天我来帮你保管吧。”

说着递过去一个新的药盒，见她乖乖吃下后又收了回来。

夕颜有些不好意思，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讷讷地说了声谢。

不过是大半个小时的路程，吉 明明阳光高照，驶入巴黎时天气忽地变暗，开始落雨。列车靠近在第八区的火车站时，外面的雨点已经逐渐变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窗上。

付景淮看着风雨晦暝的天空，叹了口气：“本来想带你去看铁塔的夜景，看来只有改天了。”

夕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两眼都凝在了窗外的一片雨幕，表情也有些呆滞。付景淮又喊了她一声，她却还是没应。

这时车厢的门被打开，乘客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窗外的景色变成了人潮汹涌的车站，昏暗的天空也不可见。夕颜才回了神。

“刚才想到了什么吗？”两人一起并肩朝外走，付景淮低下头看了看她。

夕颜没有说话。她似乎还有些恍惚，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围有些吵，广播、人群的喧闹，还有雨声。这些声音混在一起，让人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付景淮觉得现在不是个问话的好时机，遂也没有再说。

国内的冬天甚少遇到雨天，他也没去想过夕颜会对天气的变化这么敏感。想了想，他掏出手机给锦舒发了消息，问她对夕颜的这个情况有没有了解。

隔着数小时的时差，没想到那头很快回复了。付景淮看着手机皱了皱眉，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屏幕上写着简短的一句话：“我记得左秋的葬礼是个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