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2月4日多云天气乍一冷，死亡率会立即的升高不少，不少体弱多病的老年人就没熬过这一关，殡仪馆的业务也就随之忙了起来，两班倒变成三班倒。这些工种中最忙碌的要算收尸、整理遗容了。

运尸车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值班，有时还要跑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农村，负责整理遗容的同事们在这个季节是最累的了。入冬，交通事故就多，那些由于交通事故送来的遗体都要清洗，撞坏的地方还要尽量复原，刘姐她们几个就天天穿着大水鞋在停尸间里忙碌着。

水管中冷水流过尸体表面后，不久就要结成冰，遗体也因为寒冷而变得僵硬。遗容复原、给遗体换衣服都变得非常艰难。不过冬天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尸体发出的尸臭和血腥味道会小一些。特别血腥的活如收拾解剖现场、把被肢解的遗体复原一般情况下都是男同事做，每完成一具遗体，都会站在角落里吸几支烟，不是他们烟瘾大，而是这样可以冲淡一下尸臭和血腥的味道。有时刘姐和秦姨也会向男同事们要一支吸几口。

说起这烟，还是有故事的。有一次，老王就因为这烟的事被投诉了。老王平时不抽香烟，嫌没劲，只抽自己的老旱烟。

平时在火化车间不出门，每天用纸卷着抽倒也不嫌费事。那次老王代张哥出车去收尸，这是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现场满是鲜血，一个死者的肠子流了一地。老王赶到时，死者家属也已经赶到了。老王刚伏下身体想把肠子塞回到死者肚子里时，破裂的肠子散发着粪便的恶臭和尸体那种独特的血腥味迎面扑来，那时正是三伏天，死者的几个家属也把脸扭到了一边，用手捂住了嘴。

老王感觉味道不对，下意识的想抽口烟，一碰口袋，才想起自己的旱烟忘在了火化间。就回头向家属说了一句，给支烟，恰巧这个家属不会吸烟，就跑到商店给老王买了一包。

等老王收完尸，回到单位，史馆长告诉他，有丧户投诉你，说你向人家索要香烟，不给买就不给人家收尸，有没有这事？老王满脸委屈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包价值五块钱的“贿赂”交了公，不依不饶的家属连老王的解释道歉都不肯听，一口咬定老王头的行为就是吃拿卡要，还要到民政局上访。老于事故的史馆长发现了其中的门道，就免了这个丧户的火化费，才算息事宁人。从此，老王就叫自己的老婆给缝了一个烟口袋，时刻系在腰间，走到哪就带到哪

在工作忙碌的日子里，我们这些个小喽啰都被充实到了一线，今天就是我给秦姨打下手，到酒店去给那个不知道是川岛还是老孙头的家伙去收尸，人家日本领馆已经否认了，那我们还是叫他老孙头吧。有了上一次给周主任收尸体的经验，我们把遗体装进尸袋，就没敢要求走电梯，直接把老孙头的遗体从楼梯上抬了下来，好在这次楼层不高，是五楼。当我和秦姨把老孙头的遗体送进解剖室，正想休息一下时，收尸的电话又来了。

这次收尸的经历，真算是让我长了见识。

这是一处高档的住宅小区，一个居委会的大妈在小区门口接待了我们。现场是一个精装修的三居室，看得出，这是一个相当有钱的人家，室内高档家电应有尽有，就连浴缸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红木的进口家俱彰显着主人的尊贵。

然而不可思议的诡异就隐藏在这所大房子中。

居委会的大妈在确定我们的身份后，就领着我们来到了卧室。我和秦姨在卧室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死人。正在我俩疑惑之时，大妈在一边唠叨开了，这个老付太太，这么就走了，边说边指了指那张大床，另一只手把一张纸递给我，说，这是派出所让她捎给我们的。

床上平整的铺着一床被子，似乎并没有人。秦姨上前把被子揭开，下面的情景让我头皮一阵发麻，等我再一回头，那个居委会的大妈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被子下面根本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一片白骨，显现出了一个完整的人形。从头骨下面的花白头发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老年女性的遗骸。这个景象，就和实验室中的人体骨骼标本没什么分别，只是这副骸骨躺在床上，比骨骼标本还要小很多。被子的一面和床单也已经烂出了洞。最怕人的要算是骷髅眼睛那两个黑洞了，好像正在看着我们，眼睫毛还沾在眼框上

惊魂未定的我和秦姨核对了派出所留给我们的那张死亡证明，上面写的很清楚，付 ，性别女，死因是正常死亡，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半年前，发现时遗体已经变成白骨。

秦姨把付老太的遗骸放在一个尸袋中，就提着出了门，轻轻的带上门。楼道里依然像来时那么静，竟然没有一个邻居出来看看，就好像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等我们来到小区门口，那个居委会的大妈正在等我们，这个小区的保安非常严格，如果不是大妈护送，像我们这样的陌生人是不能自由进出的。

我们一边开车往回来，一边猜测这个老太可能是无儿无女，才会自己死在卧室里变成了白骨，也没有人知道，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然而这些猜测没用上几个小时，就被现实击得粉碎。

我们刚吃完中饭，一大群男男女女哭爹喊娘的号叫着，冲进了停尸间。让我们诧异万分的是，这些人都是付老太的家属，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家属，是付老太的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后面跟着的是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还有付老太生前单位某技校的领导和生前友好

在殡仪馆工作的我们，虽然看惯了死亡，但是对于这种死亡，我们对付老太的儿女无法表示同情，而是强烈的鄙视。不孝顺的儿女看得多了，再不孝顺也要在死后做个样子吧，把老娘的尸体放成白骨，半年后再哭喊，让人感到无比气愤。馆里的员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都想看看付老太的几个不孝儿女还能表演出什么花样。就连平时最沉得住气的史馆长也站在人群中，向着付老太的儿女怒目而视。

技校的何校长和史馆长认识，就主动和史馆长解释说，其实，付老太的这几个子女都是很孝顺的

从何校长的讲述中，付老太如何从一个技校退休教师到床上的一片白骨的过程逐渐展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