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比武还余两日,姬无涯终于收到了多日来等待的讯息。
“你可查证过,”他问道,“确定是那座茶楼?”
“禀姬护法,”属下已经反复遣人盯梢验证,还去踩过点,定然错不了。棋盘街上那座茶楼必是淇碧的总据点,就如我门原来的飘香酒楼一般。”冯掌柜说道,神色难掩兴奋,“我派了城中最得力的手下日夜盯着,关禅和关绫就一同去过不止一次,而且还相当小心地防备被人发觉行踪,连跟了七八日方才有了把握。”
姬无涯听他描述情况,却有些疑虑。为了保证敌明我暗的优势,他动用的都是从前昆仑府在洛城中的暗线,同时用北辽的人手制造出一些迷惑琅環的假象,但洛湮华不可能毫无防范,说不定也在暗中布置,须得格外谨慎。
“除了灵虚的人去过几次,你还查到了什么迹象,单凭一幅写着 淇水漪漪 的中堂,就敢说那里是淇碧的老巢?”他沉下脸道,“琅環在这城中据点也不少吧,你若拿着芝麻当西瓜,可就误了大事。”
“那茶楼中的伙计看着寻常,实则都是训练有素,十分机警。”冯坤连忙收敛邀功的神色,但被质疑能力又有些不满,“属下乔装改扮了亲自去观察过,同是长期隐藏市井,旁人看不出来,却瞒不过我的眼睛,自信不会弄错。而且,我等是循着另一桩线索发现了这地方,之后才注意到灵虚的人时不时也会进出。”
去年八月中被宁王清剿后,昆仑府才发觉经营多年的各处据点被琅環不动声色地摸了个彻底,直到数月后风头稍过,漏网逃出洛城的手下才陆续聚拢,三两接应着小心潜回洛城。之前输得太惨,势要将琅環布局在城中的根底挖出来,否则再无出头之日。
要从何找起呢?静王府不敢接近,玄霜暗卫来去无踪。后来有人想起曾经有一晚,明月楼中的白若菡唱过有关琅環的诗作,当场惹得安王大怒,还传扬一时,于是在没有其他明确目标的情况下就去盯着明月楼。
直关注了一个多月,明月楼中看不出异状,清歌曼舞、吟诗作对,来往不是名士才子就是王公贵族。昆仑府残部本来快要放弃,却在年节时出现了转机。正月初二,平日甚少外出的白若菡携了一具瑶琴登上马车,两名暗桩跟随在后面,发觉她竟然是前往静王府。
冯坤得迅后大为振奋,他知道琅環十二令中有女子的分支,此后加派人手,查访得更加紧迫。然而任凭多方打探,从明月楼的各种日常活动中找不出端倪,白若菡深居简出,楼中的姑娘门除了招待客人,也不过是弹琴练舞,闲来裁制几件衣裳。
为了打开缺口,冯坤冒险选了一名相貌俊俏的手下扮做富家公子到明月楼中闲坐,去了两次就遇到辽人滋扰楼中的侍女,此人当即一展身手上前解围,将那北辽武者打得狼狈退去。
办法虽然老套,却十分有效,被调戏的少女名叫柳絮,果然对帮助自己的公子生出好感,进而逐渐倾心,言谈间透露了许多楼中内情。
柳絮说,白姑娘行事是很神秘,但我门明月楼背后的东家更神秘,听说年纪轻轻又长得英俊,但他自从去年来了洛城,就镇日待在棋盘街的茶楼里不出门,到现在一次也没露过面;又说,据传白姑娘很是挂念东家,为了他将那么多贵人才子都拒之门外,还经常派人去棋盘街问候,那边倒是也总有信来,我门每天待客用的茶和苏扬细点都是东家让人送来的,可就是不见他自己来看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想想就觉得奇怪,白姑娘太不值了。
柳絮在明月楼中只是个端茶送水的侍女,知道得有限,还加上不少属于少女的想象。但这些对于冯掌柜来说已然足够,再命人暗暗顺藤摸瓜,根据柳絮的话逐一查访核对,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两边的往来丝丝入扣;紧盯淇碧的过程中,又发觉关禅与关绫时而一道前往,一进去就不知所踪,半天不出来。两道线索交错在同一点,互为印证。
姬无涯听到这里暗自点头,但他仍然来回盘问了好几遍,才确认冯掌柜的结论可靠无误。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打算另行派人证实,但心里已经基本有数,明月楼侍女口中的东家,想必就是淇碧的令主。找到了淇碧还带上个明月楼,收获相当令人满意。
可惜他带来的下属以西域人为主,不适合做暗桩,而这城中原本的力量经过扫荡已经变得薄弱,否则一定能取得更详尽的情报。
他赏了冯掌柜一千两银子,命他继续查探,但万万不可泄露行迹,又许诺这一遭差事办完后少不了为他记上一份功劳。
将冯坤打发走之后,姬无涯独自思量了一会儿,就去见耶律世保。
平日他为了维持形象,一般尽量保持着莫测高深的矜持,此刻将新情报相告时却有些迫不及待:“琅環潜藏的主力既然找到,我门正可一击致命,三王子,此等良机不容坐失啊。”
耶律世保听他说完,沉吟着问道:“前几日说锁定了横刀和灵虚,如今听你的意思,又冒出个淇碧,还有什么明月楼,到底哪一头才是主力?会不会仍有遗漏,姬先生确信摸清全盘情况了吗?”
他这疑问有几分故意,想将姬无涯的话风堵上一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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