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握紧了手中的念珠，银白的胡子颤了颤，他没有回答齐煜的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别人帮助。”

“你现在做什么？”

“武将，在陛下身边。”

老僧灰白的眼珠迸出几丝亮眼的光，满是沟壑的脸皮扯出一个欣慰的笑：“了不起 ，好，很好 ，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 ”

又是这种口气，齐煜毫不掩饰他的怀疑：“你不知道我的事？”

对面的人诚恳地摇摇头：“我没有骗你，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后来去了哪里。”

他又仔细端详着齐煜的神色，“你这几年，应当是经历了许多，吃了不少苦。”

对于自己的事，齐煜没什么兴趣讲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和尚听。按说这人知道当年的内情，至少也应当和他父亲交情不错，不管真假，他一把年纪在这深山寺庙里等了自己许多年，也不太可能对自己有恶意。反过来讲，此时有求于人的反而是自己。可是很奇怪的，齐煜对他就是很没有耐心。

可他明明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对老僧的话不置可否，又一次把话拉回了主题：“我父亲是因为什么死的？”

老僧慢慢阖上了双眼，好一会儿，才颤着眼皮睁开，叹息一般地开了头：“那是太子殿下储位最为风雨飘摇的一个时候 ”

“你可知道，你父亲是太子一派的人？”

“知道。他是户部郎中，整个户部都站在太子一边。”

“是啊，整个户部都站在太子这边，所以当户部出事的时候，殿下首当其冲。”

齐煜不担心太子的位置，一来他不是齐敏，不参与党争，二来现在至少礼、兵、户三部公开站在他那边，中书省也认可他的储位，九寺明确站在汉王那边的也少，加上齐煜清楚天子的意思，太子只要活着，最高的那个位子就一定是他的。

他神色不动，安静地听老和尚继续回忆。

“二十一年，突厥联合薛延陀部、回纥，联兵突袭榆阳。战争突发，战事吃紧，周围州城火速支援，纷纷派边军押送军需物资陆续送往榆阳。很快，其他州城也开始受到攻击，部分辎重被劫掠，还有部分不得已退回原地。请求增援的战报传回王都，陛下急命户部尚书调集粮草和其他军需，尽快送往北地。”

“户部遵照皇命，联同工部以最快的速度筹备所需，由兵部侍郎亲自带兵押送前往战地。本来到这里，一切都算有序有度，敌军虽来势汹汹，然而只要后方补给到位，庆国公的榆阳军也丝毫不怵那些蛮人，那场战事也不至于拖延了那么久，损失惨重。”

到这里，一切都和齐煜了解到的相吻合，他交叉着双手坐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僧，那和尚却突然垂下了目光，语气陡然变了。

“那年天气异常，往年干旱少水的北地突降大雨，连绵不断，一下就是四五日。军需就在这时候出了差错。大雨连绵，不少粮草被服被雨水浸泡已经无法再运往北地，损失严重，道路又泥泞难走，行军速度本就比往日慢了许多，很快，押送辎重的车也纷纷出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