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气血翻涌，脑中一片白光，巨大的轰鸣同冗长尖锐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不断在耳中回响。待他意识回归，满目已尽是熊熊火光，尖叫声，奔走声，房屋燃烧断裂声充斥着周围。

齐煜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没让那口血箭从口中射出，他惊惶地翻过身下的人，声音抖得变了调。

“你怎么样？”

“你怎么样？”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裹着隐现的哭喊声，空气中弥散着焚烧的气息，骚乱的人群已经连滚带爬地避开此处，唯余冲天的火光照亮了王都的半片夜空。

舞乐靡靡的酒楼一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爆炸发生的一瞬间，齐煜想也没想地将林默语护在怀中，用身体给她做了最坚实的护盾。

听到她出声关心自己，齐煜心中大石落下，他忍不住想要摘下林默语的面具，仔细查看她的脸色，可她却握住他的手，剧烈地几声咳嗽后，轻轻摇了摇头：“他们还在，咳，旁边。”

齐煜小心地将她扶起来，这才分心思留意周围的情况，除他们之外，还有不少人正在挣扎着爬起来，最靠近酒楼门口处，倒下的人已经一动不动，不远处的吴韦之也和同行的青衣男子相扶而起。

齐煜将林默语抱到街对面的车上，远离火势熊熊的现场：“等着我！”

话音未绝，人已经越至几丈开外。

林默语摘下面具，她的手一片冰凉，大口地喘着气，因为空气中漂浮的尘屑飞灰，她又忍不住咳出了声，半晌，她放下掩住口唇的手臂，展开手心，上面已是点点猩红，带着温热，浮在苍白的手上，分外刺目。她看了两眼，镇定地从袖中扯出帕子，唇上，手上，面具里面，一点点仔细揩净，片刻之后，再次若无其事地戴上。

楼内烧得惨烈，火势已经开始蔓延到了两边的铺子，远远地，仓促整齐的脚步声从街道两头传来，是赶来的金吾卫和武侯铺的士卒。

齐煜猛提一口气，踩着奔跑人群的肩头越上房脊，在漆黑陡峭的房顶上奔跑起来。

他不是上来救火救人的，他是来抓人的。他本无心计较爆炸因由，至少当时他只想确认林默语平安，然而从地上起身的一瞬间，他强悍的目力立即捕捉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带着傩戏面具，在隔壁屋脊的阴影中，面对火光而立。

久经沙场的警惕让他一瞬间作出判断，安置好林默语，立刻飞身跃向对方。那人果然有问题，见他上来，立刻射出两枚棱镖，毫不犹豫，转身便跑。棱镖映着红光直冲面门，齐煜扭身避过，脚下一步不乱，速度不减地直追而去。

脚下的瓦片发出急促的“嗒嗒”声，齐煜抽出短剑，腕上发力，剑鞘脱手而出，流星一般直撞对方后心。那人吃痛前扑，脚下不稳，立刻手脚扑腾着滚下房顶。

房前枯瘦的柳树为他缓冲了一下，甫一落地，齐煜的利剑已至，对方拳脚猛烈，没有任何花哨，招招皆是搏命打法，齐煜稍一犹豫面上便中了一拳，随即腹上吃痛，忍不住弓了下身子。

他的狠厉激起了齐煜的凶性，手中短剑一落，双手擒住对方带着劲风的腿脚，狠命向一旁摔去，那人撤腿不及，整个身子重重砸在地上，面具脱离，脸部着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未及回神，背上再次压下，“喀拉”一声闷响，右臂已被卸下。

他心知回天无力，眼睛一闭，马上就想自尽了事，刚一张嘴，下颌立刻被铁钳一般钳住，一阵剧痛迫得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喉中发出痛苦的闷吼，却只剩一片含混的“呜呜”声。

齐煜直接卸了他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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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蔓延地有些快，周围铺子的人们也纷纷跑到街上，除了武侯铺的士卒们，甚至有不少人提了水，加入灭火之中。

金吾卫赶到不多时，吴韦之便被请到了街边，他知道自己生得好，也比旁人更加注重容颜仪表，因此一向风度翩翩，衣衫华贵不俗，永远纤尘不染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狼狈过。

衣摆袖子被火了边角，沾了尘土烟灰，到处都黑黢黢的，因为扑到地上，脸上也有轻微的擦伤。爬起来的时候酒就醒了，他本想找两个人尽快送他回去，可最先赶到的一批金吾卫都忙着疏散人群，防止骚乱，一时也没什么人能空出来。

他在街边一转头，就看到了马车上戴着面具，掀起帘子望着远处屋顶的女人。他又一下子想起了刚才看到的事，看样子，姓虞的莽夫是发现了什么人。贱民们死就死了，又碍不到他分毫，可他今晚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试想一下，若不是他命大，早离开半盏茶的时间，那现在死无全尸的就该是他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