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申贵太妃蹲了蹲身,皇帝受了她的礼,也给她行了半礼:“母妃娘娘。”今天雍德帝的心情似乎很好,笑道:“今日凤国公带着世子进宫谢恩,朕瞧着小世子着实玉雪可爱,也聪明得很,便留他玩。山阴皇姑看见了也喜欢,便带到涵章宫去,方才朕已命他们将小世子送到这里,母妃娘娘也见一见。”
申贵太妃眉开眼笑:“哀家有许多年不曾听到过孩子的笑声了。如今只有安亲王府一个硕儿,却有不足之症,常年不出府门一步。早听说小世子生得好,粉团子一样,可惹人疼呢。”说着又叹息:“官家常年忙于国事,疏忽了子嗣,如今膝下犹虚,您不急,哀家可想有皇子抱了。”
雍德帝也不恼,正欲说话,有内侍带着苹果宝宝一摇一摆地走进来。
苹果宝宝穿着全套的世子朝服,看上去像个穿着官服的人偶娃娃,可爱极了,奶声奶气地向皇帝和贵太妃请安,又不待叫起就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惹得贵太妃一阵笑,连雍德帝也面露笑容。
申贵太妃叫把苹果送上去,抱着捏了捏小脸蛋,问了“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这些早就知道了答案的问题。雍德帝一向冷厉,最后竟也把苹果抱在膝盖上,笑道:“母妃娘娘既然喜欢,不如常命国公府的女眷们带他进宫玩罢。”
申贵太妃大喜:“难得官家肯开这个金口呢。”说着便嘱咐凤府的女眷们常带着苹果进来请安。凤老夫人和茉莉陪着笑答应着谢恩,曦雨就像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一样,也跟着谢了恩。
毕竟有外命妇在,皇帝没有多待,将苹果宝宝留下便走了。不一会儿,申贵太妃露出疲态来,凤老夫人适时地起身告辞,申贵太妃便说道:“老夫人和国夫人常带哥儿进来,我盼着有人说话抹牌呢。三小姐不在这几年,山阴公主常念着,既然进来了,就去给公主请个安。”
凤老夫人和茉莉心里一凛,但嘴上只能答应着,曦雨面色不变,恭敬地应了“是”。
宫女带着曦雨走在长长的宫廊上,曦雨越走越觉得这条宫廊似曾相识。而当长廊的尽头出现了皇帝陛下的身影时,她也并不觉得奇怪。
几年前的万寿节,正是在这条长廊上,雍德帝在这里截住她,问她是否觉得自己太狠心。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对了
“阿雨。”
曦雨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雍德帝的这一声“阿雨”并不温和,也不轻柔,便只是普普通通的叫了一声,却让她的眼眶有些发酸。
“时至今日,你是否仍觉得 ”雍德帝沉吟不语。
曦雨却明白他要说什么,决然道:“臣女当年如何奏对,今日便如何说。不过成王败寇,那些人贪是应该的,彭氏阴毒是应该的,陛下的取舍更是无错。”
“那便好。”雍德帝声音冷沉,一字一句:“朕今日拦在这里,便是想告诉你,这几年,朕无时无刻不在为你痛心,却从未有一刻后悔当日的取舍。”
曦雨面色平静,点点头:“臣女也知陛下绝不会后悔。”
雍德帝深深地看着她,往旁边挪开了身子。
曦雨向他福了福身,便迈着坚定而轻盈的步子从他身边走过去。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一只戴着青铜熔金扳指的手,拽住了她的后衣摆。
曦雨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阿雨 ”皇帝低低的、带着些哀恳的声调在她身后响起,急促的呼吸让人几乎以为他要喘不过气。
曦雨觉得自己的瞳孔都放大了,浑身僵直在那儿,如一座石像。而身后死死抓住她衣摆的手牢牢地抠住了她的衣裳。两个人站在那里,隔了一臂的距离远,如一座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曦雨才听见自己干哑生硬的声音:“陛下,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
汉书 张汤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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