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因味觉太敏感,只慢慢吃着“真珠红”。
涂山兰一走,小辈们便开始百无禁忌,命人叫进两个小伶人来唱“霞戏”听。国师府和凤府都不养戏班子,管家娘子从外头叫了两个年纪小又干净规矩的进来,就着宴厅里不大的地方唱了两出。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很少,适合术士世家千金的就更少了,温乔和周霞都爱听“霞戏”,也都是看客里的行家。
“倒清楚激越,只年纪太小,没了妩媚刚强的味儿,这也算难得了。”小伶人唱了一段《奔乡》,温乔笑道。
“我在武安侯夫人的梅花宴上,听官中的秦娘子唱过《奔乡》,那才是得了其中三味。外头的能像这样的,也不多了。”曦雨笑,命人赏了她们,两个小伶人便磕头退下了。
这里五个人中的四个都是术士,此时酒到酣处,自然开始以小术取乐,又免不了暗中较劲一番。这个剪了纸人来斟酒,那个凭空取出一盆鲜果,看得曦雨直乐,感叹:“我翻阅府里的那些书法典籍,只觉得枯燥得很,谁知道学起来这么有趣味儿呢。”
“不识好歹。”涂山瑾点点她的额头,嗔道:“多少人跪着哭着求那些典籍都不给他,偏你嫌弃。蕙姑奶奶虽不专精于此,也是个 百家通 呢!你怎么也不跟着学学?”
“学这个有什么用?”曦雨拿起一杯“泉芳”喝下,似是醉了:“我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自有人给我准备。表姨妈学了那么多,连 名咒 都摸索出来了,最后落得什么下场?懂 名咒 又有什么用?还惹上了 ”
“阿雨!”涂山瑾断喝。
曦雨一惊,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掩掩嘴角:“我喝多了,去洗脸更衣再来。”
涂山瑾怪罪地看她一眼,转了个话头,席间气氛重又活络起来。
曦雨扶着似月慢慢走在长廊上,去梳洗更衣,倚着丫鬟的手臂,看似醉意朦胧,实则心中还留有几分清明。
似月和几个丫鬟簇拥她回房,把她扶坐在软榻上,先捧过来解酒茶,然后打热水的打热水,拿妆奁的拿妆奁。
曦雨迷迷糊糊的捧着解酒茶,半闭着眼,呼吸间全是酒香,脑海中回荡着姥姥的话。
“这种人,疑心必定也极重。”
“你年纪太小,道行太浅,恐不圆润,反被人看出来。”
“与其费尽心思旁敲侧击,不如直接把诱饵抛出来,对付这种人,直来直去是最好的,只要那个诱饵够香够大就行。”
“要骗过对方,你就要先骗过自己,装是万万不行的。你要真醉。”
如果有人能不被诱惑,那只能说明抛出的诱饵还不够有吸引力。
曦雨歪在那里,昏昏欲睡。
伯牙绝弦
雍德帝陛下给的期限很快就到了,刘文珂和严徽联名上表,详细阐述了勘验、推理、查证的过程,直指西南落鸦山术士寒鸦便是凶手,称如今玄门术士仗着有异术可依,蔑视法纪,多有不轨之举,遍查刑部与大理寺案例,二十年来术士犯案竟有三百起之多。然因种种局限,难以明正典刑,如今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恳请吾皇诏令天下,整顿玄门风气,以昭国法。因此事关乎玄门术士,国师涂山兰亦署了名。
此表一出,顿时朝野震动。皇帝陛下并未当场允准所奏,只是留中不发,却发下了上谕,明诏天下玄门需自律自重,善用上天所赐的禀赋灵性,若有在民间兴风作浪者,必诛之。此诏一发,天下玄门震动,不忿者有之,赞同者有之,淡然自若者亦有之。
六月的大热天,曦雨拿了一把绣着水灵灵两串葡萄的圆形绢扇,嘴里含着凉玉鱼儿,膝盖上放着一册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忽然“噗嗤”一笑,舌根下压着的小玉鱼差点掉出来,赶紧伸手捂住。
“怎么了?”林子晏问她。
“吃月酒锅 ”曦雨吐字不清。
“还不吐出来。”林子晏瞪她一眼,嘴角却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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