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阿洛汗珠丹连声说道。
车队再度开始移动,在漫天满眼的黄沙中缓缓前行。
“你坐过来一些,我给你消消毒,包扎一下伤口。”曦雨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盒子,对阿洛汗珠丹嫣然一笑。
“姑娘,还是奴婢来吧。”似月忙说道。
“你不知道这些都是怎么用的,我来就好,不碍事的。”曦雨扭开银白盒子里的玻璃瓶。
阿洛汗珠丹往她跟前凑了凑,又低头行礼致谢:“多谢小姐。”
“不必。”曦雨拿棉签蘸了消毒的碘酒,给他擦在臂上的伤口上:“这个有些疼,你忍一忍。还好你身上没有什么特别深的伤口,否则失血过多的话,就不好办了。我可不会处理那些重伤。”
阿洛汗珠丹黯然,他被莫牙克维侬追杀,从后面射来的箭雨,都被忠心的侍从们以身挡住。追随他出来的十几个侍卫,此刻大概都死了。
“是在担心你家王子呢,还是在担心你的兄弟?”曦雨看见他的悲伤表情,低头换了两支棉签。
“想我的兄弟。”阿洛汗珠丹低声:“他们未必有我这么好的运气,能逃得豺狼的追捕。”
曦雨默然,专心给他消毒伤口,又把消炎的药粉撒在那上面,伤得较重的地方用干净的纱布裹好。
半晌,曦雨才说:“我看你也是通晓中原话的,我给你念首辞吧。”说罢低声曼吟:“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阿洛汗珠丹眉目中此时才透出重重的悲戚之色,身体不自禁地微微发抖。
曦雨反复低唱着《礼魂》,清楚而低沉的字句在车厢里盘旋回荡,阿洛汗珠丹慢慢把腰弯下,把头埋进自己盘坐的双腿中。
楚辞(二)
落日熔金,茫茫大漠被染成了一片橘黄,半圆的太阳倚在地平线上,懒洋洋地往下面沉去。
外面沐涯隔着车帘低声:“三姑娘,咱们今晚不能歇息了,早些赶到乌兰恩格尔部落的辖地,就早安全一些。”
曦雨点点头:“知道了,不必顾虑我,倒是大漠晚上酷寒,我在马车里还好,外头的弟兄们 ”
沐涯笑道:“三姑娘不必操心,咱们都是常在大漠里来去的,赶夜路是常有的事。”
“那劳累诸位了。”曦雨答应一声,沐涯便不再作声了。
阿洛汗珠丹诚挚地:“为了我,辛苦你们了。”
曦雨笑笑,摇摇头:“你不必放在心上。”说着又叫似月拿过一个小箱子,在里面翻找:“我旅途无聊,找些书看,这马车里水和吃食是尽有的,你若是渴了饿了,尽管告诉似月,不要强忍着。”又看看他身上裹的中原妇人服饰,不禁抿嘴一笑:“要是冷了,也要开口,哥哥怕我冷,可准备了好几床保暖的被子毯子呢。”
阿洛汗珠丹看见她抿嘴一笑中带几分调皮几分矜持的神态,不由得呆了呆。
“你听见没有?怎么愣住了?”曦雨瞅向他。
“是,是。”阿洛汗珠丹慌忙答应着低头,一边暗骂自己哪里像一个草原上弯弓射天狼的汉子,一边不可抑止地又想起安达可勒教的一句辞赋:“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曦雨看见他这样,只当是他惊魂未定,吩咐了似月几句,斜靠在大大的流苏软枕上,拿着一本从小箱子里翻出来的书,细读了起来。
阿洛汗珠丹定定心神,偷眼看去,隐隐约约看见封皮上两个墨黑大字:《楚辞》。
涂山瑾撩开车帘,探进一张笑脸来:“阿雨,再念些诗文来听罢,我们骑在马上实在无聊。”
曦雨笑道:“那你可别再嫌东嫌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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