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样的娃娃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情报,只好装模做样教训几句:“不老实在家呆着,跑出来捣什么乱?”
“我们不是捣乱!我们是主动出击,消灭蒋匪帮!”
“主动出击?怎么出击到西瓜地里去了?”
几个小家伙干瞪眼不说话,却还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罗华以前曾经看见过他们表演节目,这时候挺来劲地鼓动说:“娃娃兵唱歌满好听,唱一个,唱一个”
唱一个就唱一个,四个小共军亮开了嗓门
天上下雨地下流,万水千山任我走,
天上下雨地下滑,哪里跌倒哪里爬!
唱得好唱得好,全体国军热烈鼓掌,还拿出饼干和罐头慰劳他们:“来来来,吃东西,我们也优待俘虏”。
说是优待俘虏,可蔡智诚的心里却有点犯嘀咕。
对于内战,共产党的定义是“解放”,国军被抓了就等于是“被解放”了,所以有“优待俘虏”的规矩;而国民党方面的定位却是“戡乱”,因此要把战俘当做“叛乱罪犯”对待。从道理上讲,国民党军也反对杀俘,但实际上,所有的战俘都要经过军法处的审判,虽然对“胁从人员”的判罚比较轻(有的遣散、有的甚至还补充进军队),但对党员干部和宣传人员的量刑却很重。这几个小娃娃少不更事、口无遮拦,真要被送到法庭上去,弄不好会被判个十年八年的(山东战区的战俘监狱在江西、河南战区的监狱在湖北),那可就太惨了。
蔡智诚私下里和刘盛亨商量这件事,刘副队长也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几个小孩子,又不是战斗兵,随便处理吧”。
于是,四位可爱的少男少女就从卡车上蹦下来、飞快地跑进田野,只在迷朦的雨雾里留下了他们稚嫩而坚强的歌声:
“天上下雨地下滑,哪里跌倒哪里爬 ”
战争的急流偶尔也会泛起温馨的浪花,但战争的本质依然是残酷的。蔡智诚他们虽然放走了西瓜地里的娃娃兵,却绝对不肯放过更大的“西瓜” 在当时,“西瓜”是华野1纵的代号,4纵的代号是“面包”。
西瓜和面包已经被包围在鲁南的泥泞之中了,等待他们的只有困守和突围两种选择。
困守坚持,没有希望,鲁南根据地的共产党组织已被扫荡得支离破碎,共军的两个纵队既没有可利用的地形也没有可依靠的民众,绝地游击、断无生机,于是就只剩下了突围一条路。可是,往哪个方向突呢?北边有国军的四个整编师,重兵集结、严阵以待;南边是徐州“剿总”大本营,虎视眈眈、守株待兔;西边津浦铁路,国军部队来往调动迅速;东边的沂河正遇雨季,波涛汹涌、形成天堑。
比较一致的观点是“共军只能选择东西两向,极有可能往东走”。道理很明显,首先,六月份的时候,鲁南军区就曾经向西突围过,结果没有成功、最后还是折向东边才跑出去的,“西瓜”和“面包”应该会吸取这个经验教训;其次,东边虽然有沂河挡道,但冲过了沂河就可以进入沂蒙山区,那里是共产党的铁杆根据地,按照以往的习惯,共军“回娘家”的可能性最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如果向西突围,即使穿过了津浦铁路,共军依然处于外线态势,国军照样还可以把他们围起来 刚冲出一个包围圈、再掉进一个包围圈,已经十分疲惫的“西瓜”和“面包”决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各路国军相继赶到鲁南战区,大家在步步推进的同时都在观察、猜测着叶陶兵团的动向。
7月24日,整7师、整48师与包围圈里的解放军发生交火,老7军和48军都是桂系主力,战斗力较强,打了一整天,共军有些支撑不住了。7月25日,整57师(段茂霖部)和整84师(吴化文部)这两支杂牌弱旅也加入战团、大打出手,快速纵队就被替换下来、返回峄县休息(这有点象是篮球场上的“垃圾时间”)。
可是,刚睡了一晚上的安稳觉,26日上午,伞兵又接到了指示,说是“西瓜”和“面包”已于25日夜间突破当面防御、正向沂蒙山方向逃窜。“徐州剿总”命令鲁南国军全力追击,务必将其歼灭在沂河沿岸 打了这么些天,答案终于揭晓,共军果然向东突围了!
蔡智诚记得,那天的天气很恶劣,大雨从头天晚上开始下,下了一整天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快速纵队在雨水和泥泞中艰难行进,不断有车辆发生故障,磨蹭到傍晚才勉强到达齐村镇一带。这时候,前方已经完全被泥浆淹没、根本无法分辨路面,卡车或者翻进了道沟里、或者被淤泥憋熄了火,无奈之下,全体官兵只得弃车步行,伞兵部队也从摩托化步兵彻底沦为了徒步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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