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第四十三章 【繁华凉梦】

第四十三章【繁华凉梦】

空旷庄严的宫殿，四处逃窜的宫女宦官们，西施知道，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用力去推动那紧闭着的殿门，发出了生锈的声音，很是刺耳，拖着扫地的华服，她缓步朝里面走去，地面上因走动带起的尘土，仿佛在跳着烟灰熄灭似的舞蹈。她记得刚到吴国时，第一次去见范蠡的情景，他住的石屋栅栏门处，也如这般荒废迷离，也是地上有着很多像是永远都扫不完的尘土......!

忽然觉得脚下一绊，俯身去捡，拾起了吴王的玉带，她的目光四周搜寻着，也不见吴王夫差的影子，心不由得一颤。那年，她去私会范蠡，也是在这里清冷孤寂的大殿里，胆寒的站着，身上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有一种凄厉的冷，与未知的恐惧和害怕，仿佛这一天走了很久，恍如隔世，目的真的达到了，却茫然得只能感觉到那隐约的物是人非了!

猛然，感觉有一双手，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自己，她没有动，愣愣轻轻地问出了一句“大王是你吗?”。问完，一串泪珠，早已顺着脸颊滚落。

“西施，你声音哽咽，哭了吗?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文种进贡来的稻种是炒过的，无法耕种，吴国的百姓无米下锅，怨声四起，城内更是即将狼烟战起，颠沛流离，生灵涂炭，这一切都是谁的错呢?”夫差声音平静，淡淡地说着，但话语间，句句透露着质问式的威慑。

“是西施的错?”她转头，泪流满面的眸子看向了他，他的面容有些憔悴，但那竖立威严的剑眉，虽然深锁着，却依然透露着帝王的霸气与骄傲。

“你怎么不称臣妾了，看来西施就是西施啊，谁也改变不了的女人。不是你的错，如果一个男人出了事，就去责怪女人，那还算什么男人，何况我是个一国之君呢？”他冷笑着，嘲讽似地朝她说道。

“是西施的错，吴国的百姓都这么说，说我是红颜祸水，媚惑大王的妖女。我犯下的错，愿大王随便处置，西施绝无半点怨言?”她声泪俱下的跪了下来，誓死如归地等待着发落。

夫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怒视爱怜地盯着她的眼睛，喊道“你不是红颜祸水，你也不是媚惑人的妖妇，你是西施，一个可怜的女人?”。

“我是可怜的女人?”她重复着这句话，挣脱开，挥舞着手臂，失笑地咆哮道“我不是可怜的女人，我从来不想这样，我只是花溪村一名普通的村姑，我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我不想去算计任何人，我也不想去勉强的把自己献给谁，我更不想来吴国......”!

“可是你爱上的却是当今第一谋士范蠡，你听从他的话，来吴国，用计把勾践弄回了自己的国家，又花了吴国很多的钱，把国库弄到亏空，还让文种送来无法种植的稻谷，吴国的百姓无米下锅，颠沛流离?”他叹着气道。

“这一切都是你愿意的不是吗?”她默然一笑，幽幽地问。

“西施，你知道吗?从你刚进入这吴王宫来，我就知道了，你是来帮助范蠡和勾践的，我情愿被你一次次的利用，宁可让黎民百姓王公大臣怨恨，背负昏君的骂名，也要成全满足你的所有要求，无论是否合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抚摸着她的泪滴，神情巍然，怔怔地问。

“为什么?”她反问道。

“不仅因为是你的美色倾国倾城，更是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女人，只怪被爱情所累，身不由己，所以我喜欢你，更爱你，值得......?”他说完，放声大笑着，背对着她，威风凛凛的身影，再次展现出了一代君王的与众不同!

“大王是西施最佩服的人，还请大王杀了我吧?”她不想再多言了，早已是心力交瘁，休戚相关，只求一死，方能解脱！

夫差转向她，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逼迫式的眸子射向她，足智多谋般的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微笑，朝她道“本王不会杀了你，我要你等着勾践来接你，因为见证他在这当过人质的人，只有你们几个，他会容忍自己那不堪的历史，被每天审视吗?而你，西施，你的眸子每天对着他，勾践就能从你们的眸子里读到他是人质的印记，那是不是很快乐呢?”。

西施听完，哭笑不得地拍着手，无奈地赞道“好计谋啊，大王不愧是大王，只是，我最终还是枚任人摆布的棋子，永无出路了？”。

“西施，你记住，你和范蠡也不会好过的，勾践那小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就像是他眼中那冒着火的钉子，他会一个个地将你们拔掉，到最后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了，注定的输家啊。而你在范蠡面前早已是残花败柳，他根本早就不爱你了，他只是在利用你，如果他真的爱你，又怎会把你弄到吴国来，就算你们回到越国，就算他最后娶了你，你也只会是范蠡心中的一根刺，那个在花溪村清纯的西施再也回不来了，谁的棋子呢?”夫差说完，狂笑的对着西施，他欣赏着她的无助，她的凄冷，她的迷茫，她的痛苦！

“西施的未来竟是这样的不堪，全是我咎由自取，不怨怪任何人，这就是我的命”她宿命般地说罢，又拿起手中的玉带，迷惑般地一笑，温柔道“不如我就拿这根玉带吊死在大王面前吧，大王的计谋恐怕要落空了?”。

他抓住她的手，制止地吼道“不许你死，你没这个权利，你给本王好好的活着，去替本王看勾践是如何自掘坟墓的?”。

她恍然，不认识般地看着他，他把她再次紧紧的拥进怀里，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咬着唇问道“西施，你有爱过我吗，有一点点没有?”。

“没有，一点都没有”她实事求是地答道，倒是干脆，答完，自己都松了一口气，只是那冰冷的心，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了，早就麻木了!

他抱紧的手渐渐地松开了她，托起她的下巴，死潭一样的眸子盯了她几秒，她跟刚来时的眼神一样的吧?始终心里容不下第二个人了，无论怎样对她好，她那死心眼的性格，始终扭转不过来。他的心一冷，转身背对着她，这个让他又爱又放不下的女人，一挥衣袖，最后的、冷冷的喝道“等你的范蠡去吧?”。把她赶出了殿外!

她颤抖地紧靠着大殿的门，瘫软在地，指甲死死地抠在了手心里，咬着的唇早已渗出了血滴，泪水滴落在了裙摆上，撕心裂肺地仰望天际，发出了一声呐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