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和二年七月庚寅日,冷清许久的椒房殿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由于皇帝并未正式下诏废后,宗正刘长乐及执金吾刘敢还持着礼节,侯在殿外。
“陛下有命,请您交出皇后玺绶。”
殿内光线昏暗,卫皇后坐在铜镜前,一下一下地梳理缠绕的发丝。她年岁大了,肌肤松弛光滑不再,赚得一头华发,却胜在耳聪目明,牙齿也很好呢。
在儿孙眼里,她这副依旧硬朗的身子骨是天赐的福气。可在旁人眼里,和那些正值盛年花儿一样的嫔妃做比,怕是只能换回几句美人迟暮的感慨与叹息。
美人迟暮,何其惨烈刺眼。
卫子夫自嘲地笑笑,起身理过衣裳,缓步走入昏黄帷幕后。跨出最后一步时她见到了很多人,死去的,活着的。
她闭上眼睛,很多亲切的亡者朝她伸出手。白绫紧紧扼着喉咙,她想与他们打招呼却不能。
“陛下有命,请皇后交还皇后玺绶。”
“陛下有命,请皇后交还皇后玺绶。”
许久未有人应声。
职责所在,执金吾道了声冒犯,领着人破开了殿门。
风自门户涌入,坠着珍珠的鞋履自半空中跌落,鲜红的裙幅飘飘悠悠,髻间步摇叮叮铃铃,一切都很生动。
这却是一缕不能自明的怨魂。
“快,快来人,皇后自缢了!”
“皇后自缢 ”
消息从未央宫传到了皇帝避暑的甘泉宫。
皇帝一阵错愕,错愕之后,冷笑着催人捉拿在逃的太子刘据及其亲眷、门客。
几日之内,长安城内外血流成河。
是为,巫蛊之祸。
卫子夫觉得自己身在一叶小舟上,小舟在水面沉沉浮浮,载着她漂啊漂啊,漫无目的。
这便是死后的世界么?她心头苦涩。
某个不可言说的隐秘之地突兀的疼。
身躯像是着了火,这疼痛楚清晰而又旖旎,激得她睁开眼睛。
这竟是很多年前的尚衣轩中。
建元二年三月三。
是梦耶?
“子夫,怎么哭了?”年轻的皇帝伏在她身上,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替她拭眼睛。
卫子夫咬着唇,攥着一片床褥,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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