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立即明白,这是由于帐中有女人同眠的缘故。好容易聚集的希望,像一堆码起来的砖瓦,被人一推而倒。李世民的心几乎揪成了一陀儿,像个陀螺急速地旋转着,他绝望地仰头看着黑暗的夜空,雨水漂打在他的脸、眼睛、鼻子、嘴巴上。夜空似乎从高处向下坠落!“爹啊 ”李世民突然忍不住放声号哭起来,“爹啊,这样怎么得了啊!爹啊,这样怎么得了啊!”他的哭声好像猛兽受伤后的嚎叫。突然大帐中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谁在外边哭?”爹爹醒啦!“是我,爹,我有紧要话和您说,爹 ”李世民哭喊道。“好啦,好啦,别哭啦,我马上就起来了。”李世民进门时,李渊惊问道:“世民,你怎么没穿蓑衣,全身都淋湿透了?”军床的枕头上只看到一堆头发,那女子的脸背到那边去了。“爹爹,我是哭我们要完啦,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啊!爹 ”李世民又哽咽了。李渊劝道:“世民,既然进来了,就慢慢说,急什么?在那边坐下吧!”李世民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吸了一口气,终于平静地说道:“爹爹,您曾经指挥过多少次战斗,知道军队是不能随便后撤的。现在我军刚刚举义,看起来声势很大,其实心里非常脆弱,如果一直向前进,大军就会斗志高昂;如果一向后撤,它就会一哄而散;大军一散,后面的敌人跟着上来,我们不是很快就要灭亡了吗!”“继续讲你的吧!”李渊用命令的口气说道。“现在朝廷听说我们起了兵,非常忧虑,把骁将精兵都依次布置在我军西进的路上。这是一个两军决战、在战场上分出个你死我活的架势啊,如果我们没和敌人接触便轻率地撤退,士卒们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还以为敌人太强大啦,还以为我们自己垮啦,士卒们胡乱恐慌,你吓我我吓你,肯定会出问题的!那样军营内外都成了我们的敌人。那时候北边的突厥和刘武周将趁火打劫,南边的宋老生和屈突通也会追逼过来,我们南不能南,北不能北,回没有个回处,去没有个去路,就像掉进了河里,不用别人打,自己就把自己给淹死啦!怎么能说不危险呢!“现在断了粮食又怕什么,遍地都是生谷浆可以煮着吃,最可怕的是临战怯场。只要向前进,就总会有粮食,总会有军队。就是要进取才行!李密倒把几个粮仓看得过于金贵,没有一点深谋远虑,把关中之地白白地让给我们,我们难道也像他那么傻,放着关中不要,又让给别人吗?宋老生行军打仗历来轻躁,我军向前逼近,攻破他的霍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们这支队伍大都是新军,非常需要一场胜利来建立信心,可不是需要一场撤退和逃跑!我们能否成就大业,建立威望,就看这第一场战斗能否取得全胜了!“爹爹,您可不能真的信了他们的话,他们口头上说是要保卫晋阳,其实是想顾他们的家,保他们的命,为这找一个好听的借口罢了!孩儿是那种上战场不要命地拼杀的人,不是那种讲空话的人。爹爹,您常说种地要问种地的,织布要问织布的,现在打仗您是不是要问我们这些打仗的,问他们那些文人做什么!“爹爹,等雨停了向前进军,如果不能杀了宋老生,攻下霍邑,孩儿愿意割下脑袋见您!”“世民啊,你终于把为父的给说服啦。”李渊感慨地说,“只是左军已经出发了,怎么办?”“右军准备好了但没走,左军虽然走了,估计也没有走多远,我去把他们给追回来。”“且慢,先派卫士把你大哥叫来说一说吧!”李建成很快到来了,他对父亲说,他完全赞成弟弟的意见,把左军给追回来!“你们兄弟俩的谋划才是对的,就这么决定了!”李渊既高兴又不满,“那些懦夫之徒,差点儿坏了老子的大事!”李建成和李世民连夜带人分两路骑马去追左军,终于在深夜把左军追还。第二天的议事会上,李渊对诸将解释说:为何我要把左军追回来,把昨日定好的计划改变了?是因为我昨夜做了个梦的缘故。昨夜我很早就睡着了,睡着后我作了一个怪梦,这梦可真有些怪,我说给你们听听。我梦见了有一位白衣老父到军门拜访,他说,“我受霍山之神的派遣,来向大将军您传话:如果你们要去霍邑,就得从东南面靠山取路,到了八月雨就会停,我会帮大将军攻破那城,可是你得为我立个祠庙。”那白衣老父还说,东南面那条路虽然险峻,但军队行走时,霍邑城中是看不见的。如果你们走大路,只要走上十里,霍邑城上人就远远地看见大军来了。李渊说:山神为我指了这条路,我得听啊。你们都看过《战国策》吧,当年这个山神也向赵襄子托过梦,他没有欺骗赵襄子,也应该不会欺骗我吧。说完,李渊看着众人,哈哈大笑。裴寂狐疑地向李世民望去,只见李世民一脸肃穆地听着父亲的说话。既然是山神指点的神机,那大家就听山神的吧。这是包括裴寂在内的众人的一致意见。当李渊的梦传了下去,义军将士个个抱拳向着霍山遥拜山神。军心渐渐有些平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