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春风里时正好十二点，四人在单元楼下一起新年倒计时。胡大伟笑容满满地把母子三人送回家，叮嘱安瑶管好门窗，并且反复交待大门一定反锁。有事就给他打电话。安瑶不知道胡大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啰嗦了。胡大伟笑了笑没说话。是啊，人一旦动了心也就有了牵挂，有了软肋。

胡大伟独自下楼时，脸上的笑容开始消失。楼底下果然那辆黑色迈巴赫还没有走。胡大伟上前敲了敲车窗玻璃。

“什么事？”司机放下车窗，语气生硬。

“为何跟了我一路，你们什么人？”胡大伟眼角余光瞥到了后排的童向阳，一时不太敢确认。

“我们什么时候跟着您了，搞错了吧。”司机毫不认账。

“不认吗？”胡大伟笑了，亮出警官证。

“需要我给你们调一下沿途的监控拍下的情景吗？”其实胡大伟早在去郊外的路上就感觉不太对劲，但一时没考虑太多。但当回来时，再次从倒车镜里看到那辆黑色迈巴赫时胡大伟一下就确认了它在跟踪自己。开玩笑，自己做了几年交警，如今又转了特警，如果连这点都辨别不出来，那真是对警察职业的亵渎。

“好了，胡警官有事吗？”童向阳从后座下了车，一身休闲装从后座下了车。

胡大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童向阳，认出了这就是巨鹿财富的董事长童向阳。这家投资公司如今已经闯入他们的调查视线，双方交锋过两次，也算彼此认识。

“童总不会也以为我搞错了吧？”胡大伟带着几分讥讽。

“胡警官说笑了，您是警察，如果连这点侦查能力都没有地话，我倒是需要怀疑这荣城的治安状况了。不过如今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荣城有胡警官这样认真、负责有能力的警察在，治安怎么会有问题呢？那么我们巨鹿财富准备牵址到荣城的计划看来是做对了。”童向阳笑着解释。

“童总的意思是，您大年三十不在家过年，专门替荣城市民来考察我是否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并为此在大年夜跟了我好几个小时？”

“胡警官，您误会我了。考察您胡警官自然是警察局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出手。”

“那您这几个小时的跟踪意义何在？”

“胡警官可能不知道，我是十几年前离开的荣城。那时的荣城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炮的告示。过年时特别热闹，到处都是燃放烟花爆竹的。”童向阳的眼睛投入到一片虚空。此刻的荣城逐渐安静下来，小区的灯光一盏盏熄灭。童向阳将目光移到了安瑶家所在的位置，一盏很暗的小夜灯的柔黄色光线似有若无。安瑶还是惧怕黑暗吗？

“然后呢？”胡大伟不困，精神很好。好吧，他承认自己喜欢与童向阳这种聪明人聊天，只是危机没有解除之前，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然后？然后我就恰巧看见您打开了后备箱，而您的后备箱恰好全是烟花。于是，我就跟着您一路欣赏了一场烟花秀。”

“那童总觉得这场烟花秀怎么样？”

“胡警官非常有眼光，选的烟花一定是最好的。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谢谢童总夸奖，没想道还能顺便给您服务一下，荣幸之至。”

“那么，胡警官，还有需要问的吗？我可以回去了吗？”童向阳依然微笑着回答。

“自然，童总请。”胡大伟没有阻止，他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做了警察后更懂一切靠证据说话。

黑色迈巴赫平稳地驶出了春风里。胡大伟一脑门问好，他自然不会相信童向阳的一套说辞。那是什么原因，发现自己一直在调查巨鹿财富？但这是公开的事情。他和李队长的确去过巨鹿财富了解一些事情，但终因证据不够，不了了之。而且市里又不断施压，大致意思就是巨鹿财富是市里好不容易引进的企业，没有确凿证据，不许再影响人家正常办公之类的。

所以，目前巨鹿财富的案子一直进行的步履维艰。李队长也一度重新审视过这个案子，并且队里也开会研究过。像安瑶母亲的事情接连发生了好几起，但毕竟没有造成太坏的影响，而且巨鹿财富的正面形象工程做得十分到位。比如对安家的后续补偿。

想道这里胡大伟突然想道难道与安家有关，与安瑶有关？他发现被跟踪就是出现在春风里。不行，明天要跟安瑶谈谈注意安全的话题，毕竟那个家就她和两个孩子。上次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实在不行的话，给她装一套报警系统，嗯，就这么办。防患未然。

黑色迈巴赫里的童向阳脸色不太好看，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来打扰安瑶的生活，因为十几年前他无法给安瑶一份承诺，十几年后他依然无法给安瑶一份承诺。人生有些时候会碰到一些死结，不管你花费多少时间，多大力气，终究无法解决，人生便是如此无奈。

虽然在外人看来自己如今是什么钻石王老五，只是没人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十字架有多沉重。梅以晴的恩情他需要用一生来偿还。他忽然想到了梅以晴的那个理想国。

梅以晴从小就喜欢各种动物，她自己养了一堆猫猫狗狗，另外还有一些其他动物。梅以晴说，她的理想国就是在洛杉矶建造一个最庞大的野生动物王国，名字也早已取好，趣之国。这就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投资。

这些年童向阳在忙的就是这个事情，他知道这个投资就是一个无底洞，他的巨鹿财富终究会被拖垮，那么蒙受巨大损失的一定就是不计其数的投资者。他不能想象那个场面，当胡大伟与李队长来调查时，他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抱着小喜悦，赶快查处问题吧，那一切就结束了。可惜一切都是奢望，那他就还是需要继续为梅以晴的趣之国打拼。

也罢，欠的总要还。童向阳手里的烟灭了就继续点燃，一时间黑色迈巴赫里烟雾腾腾，司机不留痕迹的开了循环系统。唉，这个老板的情绪真是捉摸不定，一会高兴一会深沉，好吧，虽然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张冰块脸，但只要钱给的到位，就算是天天拉做冰山跑也没有一点问题。